痞官 第44章 温柔乡与警讯

陆沉舟在城南租下的小院不算大，但胜在清净。院中有一棵老槐树，秋日的叶子半黄半绿，筛下细碎的光斑。苏婉儿带来的行李和部分贵重货物已由漕帮的人妥善安置在相邻的、陆沉舟早已租好的仓廪里。

一进院门，陆沉舟便反手将门闩插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转过身，看着正在打量小院的苏婉儿，脸上那副在人前的从容淡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放松和炽热的情绪。

他几步上前，从身后将苏婉儿轻轻拥住，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熟悉的、带着旅途风尘和淡淡冷梅香的气息。

“总算把你等来了。”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这云都的水，比云河浑多了，一个人趟着，真他娘的累。”

苏婉儿身体先是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她能感受到他话语里那份难得的真实与脆弱。她抬起手，轻轻覆盖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指尖微凉。

“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带了你需要的银子，还有……人。”

陆沉舟低低地“嗯”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银子是好，人更好。”他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带着薄茧的指腹隔着衣衫，在她腰侧轻轻摩挲，带着明显的暗示，“夫人，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欺我……”

苏婉儿脸颊飞红，用手肘轻轻往后顶了他一下，嗔道：“青天白日的，你……你收敛些！这院子还没收拾利索呢！”

“怕什么？又没外人。”陆沉舟浑不在意，反而得寸进尺地将她身子转过来，面对面看着她染满红霞的脸，笑得痞气十足，“再说了，我跟我自己夫人亲热，天王老子也管不着。”说着，便低头要去吻她。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青黛那熟悉的声音：“陆公子？陆公子您在吗？”

陆沉舟动作一僵，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断好事的懊恼，低声骂了句：“这丫头，来得可真是时候！”

苏婉儿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和衣襟，强作镇定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媚。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没好气地扬声道：“在！什么事？”

门外的青黛似乎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声音更小心了些：“陆公子，姑娘……姑娘让奴婢给您送些刚做好的点心来，顺便……顺便带句话。”

陆沉舟与苏婉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谢清瑶的消息，向来灵通得很。

他走过去打开院门，只见青黛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站在门外，低眉顺眼。

“有劳青黛姑娘了。”陆沉舟接过食盒，语气恢复了平常。

青黛飞快地抬眼瞥了一眼院内站着的苏婉儿，又迅速低下头，低声道：“姑娘让奴婢告诉陆公子，码头风大，树也多，有些枝杈看着碍眼，该修剪就得修剪，免得哪天风大了，砸着人。还说……让苏掌柜初来乍到，多注意歇息，云都夜里凉，别染了风寒。”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暗藏机锋。“修剪枝杈”明显是指漕帮内部那些不安分的人，尤其是刚刚被压下去的赵莽一系，提醒陆沉舟要么彻底收服，要么尽早清除，以免后患。而后一句，更是隐隐点出云都夜晚的不太平，让苏婉儿小心。

陆沉舟眼神微动，点了点头：“替我多谢你家姑娘提醒，点心我收下了。”

青黛福了一礼，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

陆沉舟关上门，提着食盒走回院中，脸上的神情已变得有些凝重。他将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样精致小巧的江南点心。

“这位谢大家，倒真是个妙人。”苏婉儿走到桌边，看着那些点心，语气平静，“人未至，声先闻。她这是在向你示好，也是在展示她的价值。”

“更是在提醒我，我这儿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陆沉舟拿起一块杏仁酥，在手里掂了掂，却没有吃，“漕帮的事，她知道了。你来的事，她也知道了。这云都，果然没什么能瞒过她的眼睛。”

他将点心放回食盒，看向苏婉儿：“你怎么看？”

苏婉儿沉吟片刻，道：“她既然示好，不妨先接着。她在云都根基深厚，有她提供消息，我们能省不少力气。至于代价……无非是互相利用。眼下，我们确实需要她的渠道。”她顿了顿，看向陆沉舟，目光清澈而冷静，“只是，与虎谋皮，要掌握好分寸。这位谢大家，心思太深，不可全信。”

陆沉舟赞赏地看着她：“不愧是我的财神爷兼女诸葛，跟我想一块去了。”他伸手，用指尖轻轻拂去她肩头落下的一片槐叶，动作自然亲昵，“不过，她提醒得对。赵莽那边，不能放着不管。还有……”

他目光微沉：“她说夜里凉，让你注意风寒……我总觉得，这话里有话。看来这云都的晚上，确实不太平。回头让沐晓月……哦，就是新招的一个护卫，功夫不错，让她多带几个人，晚上在附近盯着点。”

苏婉儿点了点头，将他的担忧看在眼里。她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先吃点东西吧，一路赶来，你也该饿了。既然知道了，小心防范便是。”

陆沉舟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点心，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他看着苏婉儿沉静的侧脸，心中那根因为谢清瑶的警告而略微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些。

两人简单用了些点心，又一同将主屋简单归置了一下。当最后一件行李放好，夕阳的余晖已将窗纸染成温暖的橘色。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白日里被打断的旖旎气氛，在这静谧的黄昏里，悄无声息地重新弥漫开来。

陆沉舟走到苏婉儿身后，再次环住她的腰，这次的动作比之前更加坚定，也更具侵略性。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嗅着她发间熟悉的冷梅香，声音低沉而沙哑：“碍事的人都走了，院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夫人，现在总可以了吧？”

苏婉儿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灼热温度，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渴望。她身体微微发软，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白皙的脖颈也染上了一层绯色。她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向后靠在他怀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下，算是默许。

这细微的回应如同点燃干柴的火星。陆沉舟低笑一声，手臂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内间那张刚刚铺好的床榻走去。

“陆沉舟你……”苏婉儿轻呼一声，手臂却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叫夫君。”他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带着痞痞的霸道，却又透着一丝难得的认真，“在云都，以后只准这么叫。”

苏婉儿脸颊滚烫，羞得将脸埋进他胸口，却没有反驳。

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褥上，陆沉舟俯身而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不再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吻住了她那微启的、带着点心甜香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白日里被打断时的急切，而是异常的缠绵和深入，带着积攒数月的思念与渴望，瞬间点燃了两人之间所有的热情。衣衫不知何时被褪去，微凉的空气触及肌肤，激起一阵战栗，随即又被更加滚烫的体温所覆盖。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夜幕吞没。小院内寂静无声，只有主屋紧闭的窗棂内，隐约传出压抑的喘息与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微声响，交织成一曲暧昧的夜曲。

不知过了多久，云收雨歇。

苏婉儿浑身酥软地蜷在陆沉舟怀里，脸颊贴着他汗湿的、仍有些急促起伏的胸膛，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只觉得连日奔波的疲惫与初到云都的惶然，都被这极致的亲密与温暖驱散了。

陆沉舟的手臂紧紧环着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她散落在枕间的青丝，餍足中带着一丝慵懒。

“累了就睡会儿。”他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我守着你。”

苏婉儿在他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然而，陆沉舟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谢清瑶的警告言犹在耳，这云都的夜，注定不会太平静。

就在陆沉舟搂着苏婉儿，准备入眠时

“嗖！”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之声骤然从院墙外响起！

陆沉舟瞳孔猛缩，抱着苏婉儿就地向旁边一滚！

“笃！”

一支闪着幽蓝寒光的短小弩箭，几乎是擦着苏婉儿的衣袖，深深地钉入了他们刚才站立位置后的门框上，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婉儿吓得脸色煞白，若非陆沉舟反应快得惊人，这一箭……

陆沉舟将苏婉儿牢牢护在身后，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死死盯向弩箭射来的方向——院墙的东南角。

“什么人？！”他厉声喝道，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墙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咦”，似乎对陆沉舟能躲开这一箭感到意外。

紧接着，一道纤细矫健的黑色身影如同狸猫般翻上墙头。来人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清冷明亮的眸子，在渐暗的暮色中，如寒星般锐利。

她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特、宛如新月般的短刃，目光落在陆沉舟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未散的杀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盎然兴致。

“反应不错。”黑衣女子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冷冰冰的味道，与她手中的兵刃一样，“看来，这一单的价钱，要重新谈谈了。”

陆沉舟将惊魂未定的苏婉儿往身后又挡了挡，眯起眼睛看着墙头上这个不速之客，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赵莽派来的？还是其他对头？听这口气，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

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混不吝的痞笑，仿佛刚才生死一线的不是自己，语气甚至带着点调侃：“哟，这位女侠，生意上门也不是这个做法吧？差点吓着我夫人。要不，下来聊聊？价钱好商量。”

那黑衣女子站在墙头，晚风吹动她的衣袂，她看了看被陆沉舟护得严严实实的苏婉儿，又看了看他那副看似放松、实则浑身破绽都已封死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她忽然收起了那柄新月短刃。

“你的命，暂时寄下。”她留下这句冰冷又嚣张的话，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墙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院内，只剩下那支钉在门框上、泛着幽蓝光泽的弩箭，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陆沉舟缓缓站直身体，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苏婉儿抓着他胳膊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后怕：“她……她是谁？”

陆沉舟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目光却依旧盯着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冷冷道：“一个杀手。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给我这个新来的‘陆爷’一个下马威，或者……直接要我的命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苏婉儿揽入怀中，语气恢复了镇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别怕，有我在。不过，谢清瑶说得对，这云都的夜里，确实‘凉’得很。”

这个突如其来的黑衣女杀手，打断了他们的温情，却也以一种最直接、最危险的方式，宣告了云都夜幕的降临。陆沉舟知道，他需要尽快找到可靠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