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官 第40章 暗流涌动的码头

亥时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城西废弃的第三码头隐在浓重的夜色里，只有江水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朽坏的木桩，发出单调而阴森的声响。陆沉舟独自站在一堆废弃渔网的阴影中，手里拎着个毫不起眼的麻布包裹，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江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却丝毫不觉冷，反觉得血脉贲张，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交锋而兴奋。这是他在云都布下的第一着棋，成败关乎生死，更关乎他与慕容芷的未来。

陆公子倒是准时。

粗嘎的嗓音从一堆废弃的木箱后传来，彭大虎带着两个精悍的手下转出来。三人皆身着便于行动的深色短打，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带了兵器。月光下，彭大虎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眼神锐利如刀，似要将陆沉舟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陆沉舟转身，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卑不亢：彭大哥相邀，小弟岂敢怠慢。

彭大虎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他手中的包裹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怀疑：货呢？

陆沉舟不慌不忙地将包裹放在一个半人高的木箱上，动作从容地解开系带。五件精心雕刻的珊瑚摆件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形态各异，雕工精湛，尤其是那只展翅欲飞的海鸟，羽翼分明，眼神灵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夜色飞去。

彭大哥验验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神色自若。

彭大虎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珊瑚表面，触手温润，质地细腻，确实是上等货色。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随即眯起眼睛，语气转冷：就这些？

陆沉舟笑道：彭大哥说笑了。这第一批货，不过是让大哥验验成色。若合作愉快，后续自然源源不断。他刻意顿了顿，压低声音，不瞒大哥，小弟在北海那边还有些门路，只要价钱合适，便是再稀罕的宝贝，也能弄来。

彭大虎将海鸟放回包裹，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试探：陆公子可知道，这批货要是被巡检司查获，会是什么下场？

自然是杀头的大罪。陆沉舟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所以小弟才要找彭大哥合作。在这云都的水道上，谁不知道彭大哥的能耐？只要大哥点头，保管这些宝贝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这话说得彭大虎颇为受用，他粗声笑道：你小子倒是会说话。不过......他忽然逼近一步，目光如刀，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巡检司派来的探子？

气氛瞬间紧绷。彭大虎身后的两个手下同时握紧了腰间的兵器，眼神凶狠地盯着陆沉舟，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撕碎。

陆沉舟却依然从容，甚至悠闲地靠在了身后的木箱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彭大哥说笑了。若我是探子，何须费这番周折？直接带人端了大哥的堂口岂不省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彭大虎腰间露出的一截刀柄，忽然压低声音，语气神秘：况且......彭大哥可知道王文炳最近在查什么？

彭大虎眼神一凝，面色微变：什么？

他在查一批从北海私运入京的军械。陆沉舟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字字清晰，据说，就藏在漕帮的某条货船里。

彭大虎脸色骤变，猛地抓住陆沉舟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提起：你从哪里听来的？

彭大哥别急。陆沉舟不慌不忙地掰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小弟既然敢说，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到彭大虎面前：云翔号的货单，小弟已经派人做了手脚。明日王文炳去查，只会查到一批再普通不过的绸缎。

彭大虎接过纸条，借着月光快速扫过，脸上的惊疑渐渐转为震惊，最后化作一丝难以掩饰的欣赏。他重重拍在陆沉舟肩上，力道之大让陆沉舟微微踉跄：好小子！有你的！

那么，合作的事......陆沉舟稳住身形，笑容不变。

成交！彭大虎大手一挥，声若洪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彭大虎的兄弟！在这云都的水道上，有什么事，报我彭大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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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金窟内，慕容芷正与谢清瑶对坐品茶。

烛光摇曳，映得谢清瑶那张精致的面容愈发妩媚动人。她轻抿一口茶，状似无意地说：妹妹近日气色好了许多，可是有什么喜事？

慕容芷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为她续茶，茶汤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是姐姐这里的安神香效果好，夜里睡得安稳些。

谢清瑶美目流转，落在慕容芷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隐约可见一抹暧昧的红痕。她唇角微勾，却不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安神香再好，也不及有情人的陪伴来得安神，妹妹说是不是？

慕容芷脸颊微热，垂眸不语。

听说陆公子今日出城了？谢清瑶轻轻放下茶盏，白玉般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

慕容芷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去办些私事，姐姐消息倒是灵通。

是去望江亭吧。谢清瑶的声音依旧柔媚，却让慕容芷瞬间绷直了脊背。

姐姐怎么......

这云都，还没有我谢清瑶不知道的事。她微微一笑，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妹妹不必紧张，我若是想对你们不利，也不会容你们在此住下。

她转身，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我只是想提醒妹妹，漕帮的水，比你们想象的要深。彭大虎此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绝非良配。陆公子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慕容芷握紧手中的茶杯，指节泛白：姐姐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谢清瑶缓步走近，香气袭人，陆公子这步棋，走得险了。彭大虎在漕帮内部树敌众多，如今又得罪了王文炳，怕是自身难保。陆公子与他绑在一起，只怕......

她的话未说完，但其中的警告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青黛的声音：姑娘，陆公子回来了。

慕容芷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礼仪，快步向门口走去。谢清瑶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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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舟推开静室的门，一眼就看见等在门口的慕容芷。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发丝微乱，显然是一直在等他回来。

怎么还没睡？他反手关上门，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语气温柔。

慕容芷借着烛光仔细打量他，当看到他衣襟上沾染的些许灰尘和眉宇间的疲惫时，心头一紧：事情办得如何？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顺利。陆沉舟简单带过，不想让她担心。他拉着她在榻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油纸还带着他的体温，路过夜市，看见有卖桂花糕的，想着你或许爱吃，就带了些回来。

慕容芷接过还带着余温的糕点，心头一暖。她小心地打开油纸，拈起一块递到他唇边：你也尝尝。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陆沉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张口接过。甜腻的桂花香在口中化开，他却觉得，这甜味远不及眼前人眼中的关切来得醉人。

今日谢姐姐说......慕容芷犹豫着开口，语气担忧，漕帮的水很深，彭大虎在帮内树敌众多，与他合作，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

陆沉舟眼神微凝，随即又恢复如常：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彭大虎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绝非良配。

她说得对。陆沉舟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慕容芷的手背，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好掌控。聪明人想得太多，反而难成大事。

他伸手将慕容芷揽入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梅花香：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慕容芷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轻声道：我想帮你。

陆沉舟挑眉，低头看她：怎么办？

谢姐姐今日特意提起漕帮，绝不是无心之言。慕容芷抬起头，目光坚定，她似乎在暗示什么。或许......我可以试着从她那里多打听些消息。毕竟，她能在云都立足这么多年，必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陆沉舟凝视着她，忽然笑了，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我的芷儿，终于开窍了。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慕容芷脸颊微红，却没有反驳。她靠回他怀中，轻声道：我说过，要与你并肩。

窗外，夜色正浓。江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在这风暴中心，两颗心却靠得前所未有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