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炽野 第7章 雨天的图书馆

秋雨从昨夜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清晨的校园笼罩在一片朦胧水雾中。苏晚收起滴水的雨伞，站在图书馆门口跺了跺脚，鞋面上还沾着几片被雨水打湿的银杏叶。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昨晚陆辰野发来的消息：「明天图书馆见，算法需要你的逻辑校验」。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暖气混着旧书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周末的图书馆比平日安静许多，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自习区埋头苦读。苏晚在二楼靠窗的老位置坐下，刚打开电脑整理《创新项目管理》的笔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口走来。

陆辰野穿着深灰色的羊绒针织衫，肩头还带着些许雨水的痕迹，发梢被雨水打湿成更深的黑色。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苏晚有些惊讶。今天是周六，而且雨下得这么大。她记得他提过周末通常会在实验室处理私人项目。

算法优化遇到瓶颈。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映出他微蹙的眉头，这里安静。

拿铁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苏晚注意到这是他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的杯子，从计算机中心过来要穿过大半个校园。她轻轻转动杯身，发现杯套内侧用钢笔写着小小的三分糖——正是她偏好的甜度。

雨声敲打着玻璃窗，为室内营造出一方静谧的天地。两人各自工作了一小时，键盘敲击声和翻书声此起彼伏，像两首不同却和谐的乐章。

当时钟指向十点，陆辰野忽然推过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复杂的循环结构：这个始终无法突破。

苏晚探头看去，密集的代码让她微微蹙眉。但当她仔细阅读注释后，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你在试图用法律条文的结构来设计算法？比如这里...她指着某段代码，像是在模拟《合同法》中的例外条款处理逻辑？

借鉴了部分结构。陆辰野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但存在矛盾。法律允许模糊边界，代码却需要精确判断。

苏晚拿出笔记本，翻到之前讨论时画的法律逻辑图：你看，其实法律中的例外条款也遵循特定规律。比如《民法典》第180条规定的不可抗力...她详细讲解着法律条文中的逻辑结构，偶尔在纸上画出关系图。

当他讲解到但书条款的特殊处理方式时，陆辰野忽然打断：等等。

他快速修改了几行代码，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错误提示瞬间消失，算法开始流畅运行。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的光芒。

法律和代码，其实有很多相通之处。苏晚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

都在试图用规则描述世界。陆辰野接话，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比平时多了些许温度，只是用的语言不同。

窗外的雨势渐大，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与室外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苏晚注意到陆辰野的咖啡已经凉了，而他浑然未觉，完全沉浸在优化后的算法中。

这时，苏晚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走廊接听。

晚晚，和你陈叔叔家儿子见面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妈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人家可是特意空出时间，听说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在经管系读研......

苏晚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格外翠绿的香樟树，轻声说：妈，我最近项目很忙，而且......

再忙也要吃饭啊。妈妈打断她，就明天中午，学校门口的江南印象，我已经帮你约好了。只是见个面，又不是要你马上决定什么。

挂断电话，苏晚靠在窗边叹了口气。冰凉的窗玻璃透过薄衫传来丝丝寒意，她看着窗外连绵的秋雨，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回到座位时，她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杯热可可，杯沿装饰着小小的，正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你脸色不太好。陆辰野的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低温会影响大脑运转效率。

这个典型的陆辰野式关心让苏晚忍不住微笑。她小口喝着热可可，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稍稍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雨声渐渐小了，只剩檐角滴答的水声。图书馆里开始有细碎的交谈声，但他们的角落依然安静。陆辰野将电脑屏幕转向她，展示优化后的算法运行结果。

下午三点，算法优化终于完成。陆辰野合上电脑，状似随意地问：你明天有空吗？计算机系有个讲座，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主讲人是斯坦福的Anderson教授，你上次提过想听他的讲座。

苏晚的心微微一沉：明天中午......有些私事。

他低头整理背包，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整理数据线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离开图书馆时，雨已经停了。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被雨水洗过的银杏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陆辰野撑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很自然地将她也罩在伞下。伞面明显向她这边倾斜，他的左肩很快淋湿了一片。

其实......苏晚犹豫着开口，觉得应该给他一个解释，是家里安排的相亲。

伞面微微晃动了一下。陆辰野的脚步顿了顿，声音比平时更低沉：需要我陪你吗？

这个提议让苏晚愣住了。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耳根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发红，握着伞柄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我是说...他补充道，如果你需要技术支持。我可以分析对方的社会媒体数据，建立行为预测模型。

这个笨拙的解释让苏晚心头一暖。她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

夕阳从云层缝隙中洒下，在积水的路面上映出细碎的金光。伞下的空间忽然变得狭小，连呼吸都清晰可闻。路过一棵银杏树时，陆辰野伸手为她挡开垂下的湿漉漉的枝条。

走到宿舍楼下，苏晚轻声道谢。陆辰野点点头，收起伞。在转身前，他忽然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讲座的讲义，Anderson教授提前分享的。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苏晚打开信封。里面除了打印精美的讲义，还有一张手工制作的木质书签——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刻着一行清秀的小字：逻辑可以证明对错，但无法计算真心。

书签背面，用极细的笔写着明天讲座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旁边标注着：如果来得及，讲座后我在三教307讨论讲义内容。

雨后的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苏晚心头的暖意。她握紧书签，知道明天那顿饭该怎么应对了。也许最好的拒绝方式，就是坦诚相告——她已经遇见了想要深入了解的人，虽然这个人连告白都要藏在代码和书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