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炽野 第26章 春日的算法

春风卷着柳絮与青草的气息，漫过A大图书馆敞开的窗。数学建模大赛的奖状还安静地躺在苏晚的书桌抽屉里，生活的重心已回归到《国际法原理》的复杂案例与陆辰野屏幕上永无止境的代码逻辑中。

周六午后，阳光正好。他们占据着老位置——图书馆二楼靠窗的角落，这里能望见窗外那排银杏树新绽的嫩叶，如同半透明的翡翠书签，别在春日的篇章里。

苏晚刚梳理完一个关于“跨境数据管辖”的疑难案例，脖颈有些酸涩，便轻轻抬起头。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对面。

陆辰野深陷在椅子里，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近一小时，只有指尖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几下，随即又陷入长久的静止，微蹙的眉头像是锁着一个难解的结。

苏晚没有出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他如何与那个无形的难题搏斗。她伸手去拿保温杯，杯盖旋开的轻微声响，却让他从沉思的深海中浮起，抬起了眼。

“遇到麻烦了？”她将声音压得极低，融在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里。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仍黏在屏幕上，但显然已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分出了一缕心神给她。“一个优化算法。迭代效率卡在瓶颈。”

他的语言是她领域外的密码，但她能读懂他语气里那丝极少示人的凝滞。

“是数据本身的问题，”她尝试着用她的方式理解，“还是你设定的规则过于完美，反而让它无所适从？”

陆辰野眸光微动，像是夜空中倏忽划过的流星。他习惯于在二进制世界里构建绝对理性的王国，而苏晚，总是能站在他思维的边界线上，用她法律人特有的“规则与例外”的逻辑，轻轻叩击他的城墙，带来新的视角。

“规则……”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目光重新聚焦，更深地沉入他自己的世界。

苏晚不再打扰。她重新埋首于字句的迷宫，心里却漾开一丝极淡的甜。这种无需言明的理解与精神上的同频共振，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让她心动。

时间在笔尖与键盘的合奏中悄然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流畅而迅疾的敲击声如雨打芭蕉般响起，宣告着战役的终结。陆辰野身体后靠，长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问题解决了。

他合上电脑，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对面。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苏晚，她正微低着头，专注地辨析着一条法律注释，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神情安静又坚韧。

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感，比攻克技术难题更为充盈和温热，悄然在他心间弥漫开来。他拿出手机，解锁，指尖没有在任何社交软件上停留，而是径直点开了一个纯色背景、功能极简的备忘录应用。

苏晚刚好做完批注，抬眼便见他对着手机屏幕，神情是那种她熟悉的、处理代码时的绝对专注，可那紧抿的唇角线条，似乎比平时更为柔和。

“在写什么？”她有些好奇，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微倾。

陆辰野指尖一顿，从屏幕前抬起眼。他的眼神深邃，像藏了一片星海，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在写一个新的算法。”他语气平静无波。

“嗯？”苏晚微怔，方才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难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一个关于‘苏晚’的算法。”他陈述道，仿佛这是世间最理所当然的项目。

苏晚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代码在运行时最稳定的状态：“输入变量是时间、地点、你的表情和关键言语。核心函数是模式识别与情感权重分析。”

他微微停顿，再次抬眸，牢牢锁住她的视线，完成了最后的输出定义：

“——最终返回值，是我下一次心动的概率。”

空气仿佛被注入了一种粘稠的甜蜜，缓缓流动。窗外的喧嚣、远处的翻书声，都在这一刻褪去。苏晚感觉自己的耳根在不受控制地发热，一种混合着惊讶、羞赧和巨大喜悦的情绪，像春日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想去碰触水杯，借此掩饰失序的心跳，指尖却在桌面上碰到一个微凉而陌生的物件。

低头一看，是一枚书签。

并非店里售卖的精致工艺品，而是用质地坚硬的白色卡纸手工裁剪而成，边缘干净利落。书签正面，用简洁的黑色线条，勾勒出一片姿态舒展的银杏叶，叶片旁，是一个花体勾勒的、优雅的“S”字母。

一如他当初为她手绘的那张校园地图，没有任何冗余的装饰，却凝聚着全部的心意与独特的审美。

她拿起那枚小小的书签，指腹细细摩挲着卡纸细腻的纹理，仿佛能感受到他制作时指尖的温度。她抬起头，望进他眼底那片只对她一人温柔闪烁的星野，唇角无法自抑地扬起一个清浅而无比明媚的弧度。

“陆辰野，”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感动浸染的微哑，和毋庸置疑的肯定，“你的这段代码，这次运行的输出结果是——”

“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