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炽野 第12章 梧桐道上的月光

期末展示结束后的周一，梧桐道上积满了金色的落叶。午后的阳光穿过光秃的枝桠，在苏晚的书页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图书馆三楼的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飘散着旧书纸张特有的香气，偶尔传来远处自习区细碎的翻书声。

苏晚正专心整理展示的反馈意见，笔尖在算法透明度这一项旁停顿。忽然，身旁的空位有人轻轻坐下，带进一阵微凉的秋风。熟悉的清冽气息传来，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那是雪松混着代码书页的特殊味道，已经成为她记忆中最鲜明的印记。

陆辰野将一杯热饮推到她手边，纸杯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是她最近偏爱的燕麦拿铁，杯壁上还用马克笔画了个小小的星月图案。

谢谢。苏晚轻声说，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那股暖意一直蔓延到心里。她注意到他今天穿着那件深灰色的针织衫，袖口处有个不易察觉的起球——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衣服，经常穿着通宵写代码。

他应了一声，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映出他专注的侧脸。但苏晚发现，他今天打开的不是往常的编程界面，而是一份法学论文的pdF文档——《人工智能时代的算法问责制》。

自从那晚星空下的对话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一种微妙的、混合着羞涩与喜悦的氛围在空气中流淌，像秋日里最后一批不肯散去的桂花香。他们像往常一样各自工作，但某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会自然地帮她扶住即将滑落的《合同法释义》，她会在遇到法律概念困惑时，更直接地转头问他：这个条款的适用范围......

当时钟指向下午四点，夕阳开始西斜。陆辰野忽然合上电脑，指尖在触控板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你的发卡，他从键盘旁拈起一枚樱花造型的发卡，刚才掉在地上了。金属花瓣在夕阳下闪着微光，正是她今天早上特意别在发间的那枚。

苏晚接过发卡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两人都微微一怔，图书馆的暖气仿佛突然升高了几度。

我找了很久......她轻声说，将发卡小心地别回发间。

在民法区的地板上找到的。他推了推眼镜，下次可以别在更牢固的位置。

这个小小的插曲让接下来的阅读变得心不在焉。苏晚发现，他今天看的法学论文页边上，写满了细密的批注。有些是技术角度的质疑，有些是对法律术语的询问，更有意思的是，他还尝试用代码逻辑重新梳理了文中的论证结构。

傍晚五点，他们并肩走出图书馆。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铺满落叶的路上交织成模糊的图案。秋风卷起金黄的梧桐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去食堂吗？陆辰野问，声音比平时柔和少许，像是怕惊扰了这片秋日的宁静。

苏晚点头，将围巾裹得更紧些。

他们沿着熟悉的梧桐道慢慢走着，落叶在脚下发出簌簌的声响。话题从项目反馈聊到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再聊到寒假计划。对话并不密集，偶尔的沉默也不显得尴尬，反而有种舒适的宁静，像是一首节奏舒缓的秋日协奏曲。

你寒假......陆辰野顿了顿，目光扫过枝头最后一片倔强的梧桐叶，有什么安排？

主要是陪家人，再看看书。苏晚踢开脚边的一片落叶，妈妈说要教我包饺子。你呢？

留在学校几天，处理一些的收尾工作。他回答，目光看向远处图书馆的尖顶，之后......应该回家。他的语气在二字上略显迟疑，像是这不是个令人期待的选择。

苏晚没有追问，她懂得他需要时间。就像她理解他每次提到家族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路过篮球场时，一群男生正在打球。夕阳的余晖给球场镀上金色，青春的汗水在空气中蒸腾。突然，一个失控的篮球朝着苏晚直直飞来。

陆辰野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一步，抬手为她挡了一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的手臂与她的肩膀轻轻擦过，羊毛衫粗糙的触感隔着衣料传来。球地一声弹开了，滚到场边。但那瞬间短暂的接触和保护的姿态，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见彼此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谢谢。苏晚感觉耳根有些发烫，像是被夕阳染上了颜色。

没事。他收回手，插回外套口袋，视线不太自然地移开。但苏晚敏锐地捕捉到，他耳廓已经染上淡淡的粉色，像是秋日里最娇嫩的海棠。

这段插曲让去食堂的路上，他们之间那无形的距离，又悄然拉近了一点点。苏晚注意到，他走路时会有意放慢脚步，让她不用费力就能跟上；经过积水处时，他会自然地走到外侧，为她挡住可能溅起的水花。

食堂里人头攒动，正是晚餐高峰期。氤氲的热气带着饭菜香扑面而来，耳边是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学生的谈笑声。

陆辰野让她去找座位，自己则熟稔地走向她喜欢的菜品窗口。苏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他在人群中挺拔的身影。他不需要询问就知道她想要什么——这份默契，是在无数个一起学习的日子里慢慢积累的。

当他端着两份一模一样的套餐回来时，苏晚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他坐下，语气平静如常：上周三中午，你排了这个队。那么小的事情，他竟然记得。

苏晚这才想起，上周三她确实因为想吃这道照烧鸡排饭，特意排了很长的队。而他当时坐在不远处的位置，看似在专注地敲代码，原来余光里都是她的身影。

吃饭时，他依旧话不多，但会默默把她不吃的香菜夹到自己碗里。这个小小的举动，比任何言语都更让苏晚感到心动。她发现他的餐盘里永远整整齐齐，连筷子都摆得一丝不苟，就像他写的代码一样规范。

期末考试......苏晚咬着筷子，你的编译原理复习得怎么样了？

重点章节的笔记整理好了。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你要看吗？

苏晚接过文件夹，发现里面不仅有工整的笔记，还在难点处贴了便签，用她熟悉的比喻方式重新解释了复杂的概念。这份细心，让她心里泛起暖意。

夜晚的梧桐道比白天更显静谧，月光如水银般泻地，照亮了归途。路灯在落叶铺就的路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钢琴声。

走到宿舍楼下，苏晚停下脚步：我到了。

陆辰野站在她面前，月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流淌，像是藏了一整片星空。他今天似乎格外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子。

明天......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还去图书馆吗？

去的。苏晚点头，夜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老位置？

他唇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像是怕被月光窥见，明天见。

他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目送着她走进宿舍楼。但苏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温暖而专注。

苏晚回到寝室，第一时间走到窗边。楼下，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依然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她窗口的方向。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梧桐叶在他肩头飘落。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像在守护一个重要的承诺。片刻后，他才转身融入夜色，步伐稳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手机屏幕亮起，是他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到了。晚安。」

苏晚回复了「晚安」，将手机贴在胸口，感觉一颗心被温暖而妥帖地填满。窗外，月光依旧明亮，梧桐树的枝桠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这个美好的夜晚轻声吟唱。

她打开书包，准备取出明天要用的教材，却发现里面多了一本《星空的法则》——那是她上次在书店随口说想看的书。扉页上，他用工整的字迹写着：愿你的每一个梦想，都能找到属于它的轨道。

关系确认后的第一天，平静，简单，却充满了细腻的美好。他们正在以彼此都觉得舒适的速度，慢慢靠近，就像夜空中两颗逐渐交汇的星辰，终将在某个时刻，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