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连营 第92章 幽窟诡影，冰域初现

七支火把在汹涌奔腾的地下暗河旁摇曳，将七人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湿滑的溶洞壁上，仿佛一群在幽冥边界挣扎的鬼魅。暗河轰鸣，掩盖了细微的声响，也放大了每个人心中的紧张。

领头的王栓举着火把，仔细辨认着脚下狭窄的石台，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恩公，这边走，石台好像变宽了些。”他压低声音，指向溶洞深处。

辛弃疾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无边的黑暗，怀中的鬼谷铁牌持续传来一种混合着冰冷与躁动的奇异感应，越往深处，这种感觉越是清晰。他低声道：“大家跟紧，留意脚下和头顶，这地方诡谲，未必只有我们。”

韩常殿后，钢刀半出鞘，警惕地注意着身后以及暗河对岸的动静。“他娘的，这鬼地方，水声吵得人心慌，真有什么东西摸过来都听不见！”

一行人沿着石台默默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溶洞忽然变得开阔起来，暗河的水势也似乎平缓了些。然而，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气味——不再是单纯的潮湿霉味，而是混合着药草、腐肉以及某种刺鼻化学物质的怪味。

“什么味儿？这么难闻！”李狗忍不住掩住口鼻，闷声问道。

辛弃疾眉头紧锁，这气味让他想起了甘露寺地下石室，但更加浓烈和复杂。“小心，我们可能接近他们的活动区域了。”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王栓突然停下脚步，火把向前方照去，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恩……恩公，你们看那边！”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溶洞一侧，出现了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更加规整的洞口，洞口装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但其中几根已经扭曲断裂，露出了一个可容人钻过的缺口。而就在那缺口附近，散落着几具……残缺不全的白骨！白骨上还挂着些许破烂的、似乎是囚服的布条！

“是……是被关在这里的人？”一个年轻的猎户声音发颤。

辛弃疾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白骨，发现骨头上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和啃咬的印记，绝非自然死亡。“他们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甚至可能……”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未言之意——被当成了某种试验品或者……食物。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了每个人的后颈。

“都打起精神！”韩常低吼一声，给自己也给大家壮胆，“来都来了，管他里面是妖是魔，闯了再说！”

辛弃疾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那黑漆漆的洞口：“进去看看，但务必万分小心，不可发出大的声响。”

他当先从那铁栅栏的缺口钻了进去，韩常、王栓等人依次跟上。洞口后是一条向上倾斜的石砌通道，空气中那股怪味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低沉的呜咽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呻吟。

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锈蚀的铁笼，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干涸的、暗褐色的污渍。墙壁上也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但透着绝望的刻痕。

“这地方……简直就是个坟场！”王栓声音干涩。

继续前行，通道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上，另一条则平直向前，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有光！”李狗低呼。

辛弃疾示意众人停下，侧耳倾听。那呜咽声似乎是从平直向前的通道深处传来，而向上的通道则一片死寂。

“先去有光有声音那边查探。”辛弃疾做出决定，“王兄弟，李兄弟，你们守在岔路口警戒，若有情况，立刻示警。”

王栓和李狗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猎叉和柴刀，分别隐入两条通道口的阴影里。

辛弃疾则带着韩常和另外两名猎户，悄无声息地向着那有光的方向摸去。越往前走，光线越亮，那呜咽声也越发清晰，还夹杂着铁链拖曳的哗啦声，以及一种……低沉的、仿佛野兽咀嚼骨头的声音！

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厚重的木门，光线和声音正是从门缝里透出。

辛弃疾对韩常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轻轻将木门推开一道更大的缝隙，向内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历经沙场、见惯生死的辛韩二人，也瞬间头皮发麻，胃里翻腾！

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屠宰场般的石室！石室中央挖着几个方形的池子，里面浸泡着不知名的、颜色诡异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四周墙壁上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和手术刀具，不少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石室的角落，拴着几条粗大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锁着几个……“人”！

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衣衫褴褛，身形扭曲，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缝合的疤痕和嵌入皮肉的金属构件，眼神空洞麻木，嘴角流着涎水，发出无意识的呜咽。其中一“人”正趴在地上，啃食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来的、带着碎肉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墨傀！而且是尚未完全“驯化”或者炼制失败的残次品！

“呕……”身后一名年轻猎户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干呕起来，被他旁边的同伴死死捂住嘴。

辛弃疾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怒火，目光快速扫过整个石室。除了这几个被锁住的失败品，石室内并无其他活人看守。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石室另一头的一扇紧闭的铁门上，那扇门看起来更为厚重坚固，门上还凝结着白色的寒霜！

寒气……难道里面就是……

就在这时，那扇凝结寒霜的铁门突然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似乎正要从里面被打开！

“有人要出来了！退！”辛弃疾低喝一声，五人立刻如同受惊的狸猫，迅速而无声地退回了通道的阴影中，轻轻掩上了木门。

几乎在他们隐藏好的同时，那扇寒铁门被从内推开，两名身着白色皮袄、头戴怪异护具的金人走了出来，他们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放着几个密封的金属罐，冒着丝丝白气。

其中一人用女真语抱怨道：“……真是晦气！天天伺候这些半死不活的废物！什么时候才能像甲字区那些‘金刚’一样听话好用？”

另一人呵斥道：“少废话！墨尊的实验岂是你能揣度的？赶紧把‘蚀心散’原液送过去，乙字区那边还等着用呢！耽误了时辰，小心把你也扔进去当材料！”

两人推着小车，骂骂咧咧地穿过石室，并未留意到木门后的异常，径直向着通道另一头（也就是辛弃疾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等到脚步声远去，辛弃疾等人才从阴影中缓缓现身。

“蚀心散原液……乙字区……”辛弃疾重复着听到的关键词，眼神冰冷，“这里果然只是外围的实验区。真正的核心，应该在那扇寒铁门后面，或者他们提到的‘甲字区’、‘乙字区’。”

韩常盯着那扇寒铁门，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里面肯定更冷，说不定就是存放‘北海沉冰’的地方！幼安，咱们要不要……”

辛弃疾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不行，里面情况不明，贸然闯入风险太大。而且刚才那两人推着车往那边去了，王栓他们可能会有危险。我们先退回岔路口，跟王兄弟他们会合，再从长计议。”

五人迅速原路返回，来到岔路口。王栓和李狗立刻从阴影中闪出。

“恩公，刚才有两个穿白袄的金狗推着车往上面那条路去了！”王栓急声道。

“我们看到了。”辛弃疾点头，“他们提到了‘乙字区’，可能就在上面。这里不能再待了，我们先退回暗河那边，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摸清他们的巡逻规律再行动。”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刚才石室中的一幕还让他们心有余悸。他们迅速沿着来路撤退，重新回到了汹涌的暗河旁，在距离泄水道入口不远的一处巨大钟乳石后，找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石缝。

躲进石缝，确认安全后，众人才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无比沉重。

“他娘的，墨问那老妖怪，简直不是人！”韩常一拳砸在石壁上，愤怒低吼，“他把活人生生弄成那副鬼样子！”

王栓等人也是脸色发白，李狗喃喃道：“难怪……难怪进去的人都出不来……这哪里是监狱，分明是修罗场……”

辛弃疾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回闪着那炼狱般的景象，以及苏青珞苍白安静的睡颜。墨问的疯狂，远超他的想象。为了达成目的，此人已毫无人性可言。

他必须阻止他，不仅要拿到北海沉冰救青珞，更要彻底摧毁这个魔窟！

“休息一个时辰。”辛弃疾睁开眼，目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然后，我们再去探那条向上的路。既然来了，总要看看，这‘冰狱’到底藏了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