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汤的热流如同甘霖,缓缓滋润着辛弃疾近乎干涸的经脉与肺腑。他靠在丹房的矮榻上,闭目调息了约莫一个时辰,虽然距离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积聚起一丝执笔的力气。
他示意守在一旁、眼神中交织着担忧与决绝的韩常,取来笔墨与一块干净的素帛。笔是普通的狼毫,墨是楼观台自制的松烟墨,帛是玄玦道长提供的、用于抄写道经的普通绢帛。条件简陋,但辛弃疾此刻的心意,却重若千钧。
他挣扎着坐起,韩常连忙在他身后垫上软枕。辛弃疾深吸一口气,提起笔,笔尖在微凉的墨汁中饱蘸。他首先要写的,是给洪泽湖畔照料苏青珞之人的信。不能是耿京或陈亮,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他回忆着一个可靠而隐秘的名字,笔尖落下,字迹因虚弱而略显颤抖,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筋骨:
「见字如晤。丹成一粒,附于此信,速予青珞服下,可缓其疾,延寿三载。此事需秘,万勿声张。北地诸事,暂托尔等,一切谨慎。辛某安好,勿念。 幼安 手书」
没有过多解释,没有情感流露,每一个字都经过斟酌,既要传达最关键的信息,又要确保即使信件落入他人之手,也不会暴露更多。他将写好的绢帛仔细吹干,折叠好,与那颗散发着淡金色星辉的“定神护心丹”一同,放入一个玄玦道长提供的、用于盛放丹药的普通小木盒中,用蜡仔细封好。
“你,”辛弃疾看向那名伤势较轻、眼神坚毅的亲卫,“带上它,立刻出发。避开所有官道城镇,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洪泽湖,亲手交到……”他低声说了一个名字和接头暗号,“……手中。记住,此物关乎青珞性命,重于泰山!”
那亲卫单膝跪地,双手郑重接过木盒,贴身藏好,沉声道:“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辱命!纵粉身碎骨,亦必送达!”说完,他对着辛弃疾和韩常重重一抱拳,转身便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楼观台的山门之外,融入苍茫的终南山色之中。
送信的人走了,丹房内再次安静下来。辛弃疾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榻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灰败。
“将军!”韩常焦急上前,将另一颗丹药递到他面前,“您快服下此丹!”
辛弃疾摇了摇头,艰难地指向厢房方向:“给……那位兄弟……先用。”他知道,自己虽然虚弱,但根基尚在,更多是心神与元气的损耗,需要的是静养。而那位昏迷的亲卫,更需要这定神护心丹来吊住生机。
韩常还想再劝,但看到辛弃疾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咬牙应下,拿着丹药去往厢房。
辛弃疾独自躺在榻上,望着丹房屋顶那被烟熏得有些发黑的椽梁,心中思绪万千。丹药已送出,希望已然播下,但未来的路,依旧迷雾重重。
三载……墨问手札中那“最多可延寿三载”的字句,如同悬顶的利剑。他必须在这三年内,找到彻底解毒之法,或是将“逆转化”的理论变为现实!而这,离不开对墨问手札和鬼谷传承的更深理解。
他再次将心神沉入怀中那冰凉的铁牌。经过炼丹时那孤注一掷的共鸣,他感觉自己与这铁牌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丝。虽然依旧无法主动驱动那浩瀚的星图之力,但那种玄妙的“洞察”之感,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和……具有某种倾向性。
他尝试着,将心神集中于北方,集中于洪泽湖的方向,集中于苏青珞的身上。脑海中观想着她的面容,凝聚着那份跨越山河的牵挂与担忧。
起初,只是一片模糊的黑暗与遥远的距离感。但他没有放弃,持续地观想,将自身那微弱的情念之力,如同丝线般,沿着那冥冥中存在的联系,缓缓延伸……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极为漫长的时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的星光,在无边的黑暗北方闪烁了一下!那星光带着一种他熟悉的、属于苏青珞的清澈而坚韧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并未熄灭,而且在……那星光周围,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与他自身情念同源的金色辉光?
是定神护心丹的力量?还是他之前“逆转化”尝试留下的痕迹?亦或是……两者皆有?
这惊鸿一瞥的感应,虽然短暂且模糊,却让辛弃疾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与希望!青珞还活着!而且,丹药和她自身的意志,正在产生作用!这种超越距离的玄妙感应,无疑也证实了墨问理论与鬼谷传承的神奇!
他精神一振,感觉连身体的疲惫都减轻了几分。然而,当他试图将心神转向其他方向,比如临安,比如史浩,甚至只是楼观台外的山林时,那种清晰的感应便立刻消失了,只剩下铁牌本身冰凉的触感和模糊的环境洞察。
看来,这种超远距离的感应,目前只对与他有着极深情感羁绊、且他自身情念强烈指向的对象有效。这更进一步印证了“情念”在这种玄奇力量中的核心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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