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连营 第91章 暗河寻路，初探魔窟

次日天刚蒙蒙亮，伏牛山义军营地便已苏醒。张莽精心挑选了四名弟兄，都是山中猎户出身，身手敏捷，熟悉地形，尤其对黑风峪外围一带颇为了解。领头的是个叫王栓的瘦高个，眼神灵动，话不多，但指起路来精准无比。

“二位恩公，王栓他们几个就交给你们了。”张莽郑重地对辛弃疾和韩常说道，“他们对哑河那片熟，定能帮上忙。寨子里我会加紧戒备，以防金狗搜山。”

“有劳张头领。”辛弃疾抱拳，“我等定会小心行事，尽快返回。”

韩常也拍了拍王栓的肩膀，咧嘴笑道：“王兄弟，这回可就指望你们带路了！等事儿成了，请你喝酒！”

王栓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用力点头：“韩大哥放心，俺一定尽力！”

一行人不再耽搁，告别张莽和营地众人，在王栓的带领下，钻入茫茫山林，向着黑风峪西南方向的哑河故道进发。

路上，王栓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向辛韩二人介绍着沿途的地形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恩公，你看那边山脊，”王栓指着远处一道如同狼牙般狰狞的山岭，“那就是黑风峪的界山了，金狗的关卡就设在峪口。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绕到它屁股后面去，虽然远点，但安全。”

另一个叫李狗的年轻猎户插嘴道：“哑河那地方邪门得很，平时干得裂口子，鸟都不拉屎，可一到夏天暴雨，那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哗啦啦的，能冲走牛！老一辈都说，那水是通着阴河的！”

“阴河？”韩常挑了挑眉。

“就是地下的暗河。”辛弃疾解释道，“梁伯提到的泄水道，很可能就与这条暗河相连。”

王栓点头：“梁伯说得在理。哑河下游有个地方，叫‘老龙口’，是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旱季也从不干涸。我们都猜，那底下肯定通着地下河。要是泄水道真在那边，入口八成就在老龙口附近的山壁上。”

目标愈发明确，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山路难行，尤其是要避开金兵可能的巡逻路线，更是需要绕远、攀爬。直到日头偏西，他们才终于抵达了哑河的故道。正如描述那般，这是一条宽阔但完全干涸的河床，河底布满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卵石，两侧是陡峭的、被风雨侵蚀得千沟万壑的土黄色山壁，显得异常荒凉。

“前面就是老龙口了。”王栓指着前方一个巨大的、如同恶龙张开的巨口般的山体裂缝说道。

众人加快脚步，来到老龙口前。只见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深潭嵌在山坳底部，潭水幽深碧绿，不见底，即使在旱季，水面也几乎与岸边平齐，透着丝丝寒意。潭水一侧是垂直陡峭的崖壁，另一侧则是较为平缓的、布满碎石的山坡。

“分头找！”辛弃疾下令，“仔细查看靠近水面的崖壁，尤其是藤蔓和岩石遮蔽的地方，看有没有洞口或者人工开凿的痕迹！”

七人立刻分散开来，沿着潭边仔细搜寻。辛弃疾与韩常负责探查那面陡峭的崖壁。崖壁上爬满了厚厚的枯藤和苔藓，湿滑难行。辛弃疾运起轻功，如同壁虎般在崖壁上移动，手指仔细地摸索着每一处可能隐藏缝隙的地方。韩常则在下方用长刀拨开密集的藤蔓，仰头观察。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的余晖将潭水染成了暗金色，搜寻却一无所获。众人的心情渐渐有些焦躁。

“他娘的，该不会年代太久，洞口塌了吧？”韩常有些泄气地拄着刀。

辛弃疾没有回答，他停在崖壁一处被几丛茂密枯藤完全覆盖的地方，怀中的鬼谷铁牌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以往的冰凉触感！仿佛在提醒他什么。他心中一动，对下方的韩常喊道：“韩兄，用刀，把这里清理一下！”

韩常闻言，立刻挥动钢刀，砍向那些纠缠的枯藤。枯藤纷纷断裂落下，露出后面略显平整的岩壁。乍一看，似乎并无异常。

“幼安，没什么特别的啊？”韩常疑惑道。

辛弃疾却眯起眼睛，凑近仔细观察。他发现这块岩壁的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更为深沉，而且边缘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岩石纹理融为一体的缝隙！他伸出手指，沿着缝隙摸索，触手处一片冰凉。

“这里有古怪！”辛弃疾低喝一声，运起内力，双掌按在那块岩壁上，缓缓发力！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巨石摩擦的声音响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块看似浑然一体的岩壁，竟然向内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一股带着浓郁霉味和湿气的冷风，从洞内扑面而出！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王栓等人又惊又喜，压低声音欢呼起来。

洞口幽深，向下倾斜，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那冰冷的寒风，印证了梁伯的说法，这下面必然连接着地下暗河！

“王兄弟，李兄弟，”辛弃疾转身对王栓等人郑重道，“洞口既已找到，接下来的路，恐怕凶险未知。你们任务已完成，不必再随我们冒险，可以先回营地报信，让张头领放心。”

王栓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恩公说的哪里话！既然到了这里，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咱们虽然本事不大，但多个人多份力，探路、警戒总还能帮上忙！再说了，这魔窟祸害咱们北地多年，能跟着恩公进去瞧瞧，就算死也值了！”

其他三名猎户也纷纷附和，脸上毫无惧色。

辛弃疾看着这些质朴而勇敢的汉子，心中感动，知道再劝无用，便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下去探个究竟！韩兄，点火把！”

韩常早已准备好浸了松油的木棍，用火折子点燃，分发给众人。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洞口，也映照着七张坚毅的脸庞。

辛弃疾深吸一口气，当先弯腰，钻入了那漆黑的洞口。韩常紧随其后，王栓等人也依次跟上。

洞内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粗糙而狭窄的甬道，一路向下，坡度很陡。脚下湿滑，布满了青苔，空气潮湿阴冷，呼吸间都能感到那股浓郁的陈腐气息。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只能照亮前方数步的距离，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和从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流水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隐约传来哗哗的水声，而且空气流动也明显加快。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然站在了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的边缘！脚下是汹涌奔流的地下暗河，河水漆黑，不知深浅，发出沉闷的轰鸣声。溶洞顶部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火光照耀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而他们所在的这条泄水道，就像一条依附在溶洞壁上的细小疤痕，出口距离水面尚有数丈高。

“我的娘诶……这地方……”李狗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景象，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辛弃疾也是心中震撼，他仔细观察着溶洞的环境。暗河向着下游奔涌，那方向，正是黑风峪的腹地！

“看来，顺着这条暗河，就能抵达‘冰狱’所在。”辛弃疾沉声道，“只是不知前方还有多远，是否有其他岔路或险阻。”

韩常走到泄水道边缘，探头向下望了望汹涌的河水，又看了看湿滑的洞壁：“他娘的，这怎么过去？总不能游过去吧？这水看着就邪门！”

王栓却指着对岸溶洞壁下方，一处较为平缓的、似乎被水流冲刷出的石台说道：“恩公你看那边！好像可以落脚！咱们可以试着从这边爬下去，沿着水边那块石台往前走！”

辛弃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线希望。虽然危险，但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路径。

“好！就按王兄弟说的办！”辛弃疾当机立断，“把绳索拿出来，我先下去探路！”

他将绳索一端固定在泄水道内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另一端系在腰间，手持火把，小心翼翼地沿着湿滑的洞壁向下攀爬。韩常和王栓在上面紧紧拉住绳索。

好不容易下到那块石台上，辛弃疾站稳身形，举着火把四下观察。石台沿着溶洞壁向前延伸，虽然狭窄，但尚可通行。暗河在脚下奔腾，水汽扑面。

“安全！可以下来！”辛弃疾朝上面喊道。

众人依次利用绳索下到石台。七个人，七支火把，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地，向着那未知的、被称为“冰狱”的魔窟深处，踏出了第一步。前方的黑暗仿佛巨兽的口，等待着吞噬一切，但他们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