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拜入方寸山，神通学尽才出山 第209章 可怜棋子

一路行来，渐渐入了车迟国腹地，到了王都附近。

却见尘土飞扬，号子声，鞭响声，以及沉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

远远便看到一群衣衫褴褛，剃着光头的苦力，正在监工的呵斥与鞭打下，费力地推着满载巨石的车辆，或是肩扛手抬，搬运着沉重的条石，修筑一条水渠。

这些苦力个个面黄肌瘦，脚步蹒跚，不少人的脚上连双像样的鞋都没有，赤脚踩在尖锐的石砾上，鲜血混着泥污，脚底早已溃烂流脓，惨不忍睹。

身上更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景象凄惨。

而监工的，正是两名头戴玉冠，身着锦缎道袍的道士，他们手持皮鞭，面色倨傲，不时抽打在那些动作稍慢的僧人背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江源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两名道士见到这支规模不小，气度不凡的“商队”，尤其是看到队伍前方那位骑乘着狮猁王，气度超凡脱俗的江源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其中一名道士连忙收起鞭子，快步迎了上来，隔着老远便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地问道。

“无量天尊！看仙长风采，定然是道门高人！不知仙长从何处仙山而来？欲往何方？路过敝国，可有需要小道效劳的地方？”

“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他直接将江源认作了某位道门神仙。

丑儿上前一步，代江源答话，“我等从东土而来，欲往西去，途径此处，打算入城稍作休整，补给些物资。”

那道士闻言，脸上笑容更盛，“原来是东土大唐来的仙长！失敬失敬！我车迟国国君与满朝文武，最是尊崇道法！仙长若要入城，小道愿为仙长引路，保准一切顺畅！”

丑儿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群正在受苦的僧人，沉声问道，“引路之事，稍后再议，我且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苛待这些和尚？”

那道士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又换上一副可悲可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那些僧人说道。

“道长有所不知！这些秃驴，个个都是贱皮子！懒惰成性，不抽不打，便不肯动弹！越是抽打，他们反倒越是卖力！”

他唾沫横飞地继续说道，“这些和尚，早年间在我车迟国，靠着一张巧嘴，诓骗国君百姓，不事生产，却霸占良田，剥削佃户，享尽富贵，吃得脑满肠肥！”

“道长您看，我车迟国本就缺水少雨！纵使俺家三位师父神通广大，能四时祷雨，那求来的甘霖，也需有水渠蓄存，有道路通行，方能惠及百姓啊！”

“这等苦役，他们不修，难道要俺们这些有功于国的道士去修吗？如今不过是让他们出点力气，修渠筑路，算是赎罪了！”

他说话间，那些正在干活的僧人，听到鞭声和呵斥，果然更加卖力，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恐惧与麻木，却无一人敢抬头争辩。

丑儿冷笑一声，指着那群僧人中一些头上连戒疤都没有的人问道。

“先不论这群和尚是否都是那寡恩薄义之辈，我他们之中，不少人连戒疤都未曾点过，难道不是被你们强行剃度抓来的壮丁！也能一概而论？”

那道士被问得一噎，连忙辩解道，“道长您从东土大唐而来，自然不知，我们这西牛贺洲边陲小国，佛门规矩杂乱。”

“有些寺庙本就不兴点戒疤，有些沙弥也确实无需受戒，但他们既入了寺庙，穿了僧衣，那便是和尚！享受了往日佛门的供养，如今自然也该承担罪责！”

此时，一直沉默的江源，缓缓开口，声音平静，“修渠筑路，本是利国利民的善举，但行善，何至于要用如此酷烈手段？”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僧人溃烂的双脚和身上的鞭痕，纵然他对佛门观感复杂，此刻也不禁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若非十恶不赦之徒，如此折辱，确实过分了。

那道士见江源开口，感受到那股深不可测的威仪，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答道，“福生无量天尊！弟子拜见仙长！仙长慈悲为怀，弟子佩服！只是仙长有所不知，这其中内情却是可恨啊！”

“我们这车迟国，地处偏僻，年年缺雨少水，百姓苦不堪言！可这些和尚，往日里只会吃斋念佛，空谈什么来世福报。”

“巧言令色哄得先王大兴土木，修建了无数寺庙，耗费了无数钱粮！结果却求不下一滴甘霖，还说是国王心不诚！”

“若非二十年前，俺们三位师父来到此地，施展神通，求得大雨，解了这燃眉之急，只怕这车迟国早已是饿殍遍野，不复存在了！”

“国王陛下因此大怒，下令拆毁各地寺庙，将这些无用的和尚尽数罚为苦役，命他们在此修渠引水，将功折罪！这实在是他们咎由自取啊！”

江源听完，不再多言。

他心知与这些执行命令的底层道士争论，毫无意义。

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那三位“国师”和这车迟国的国王。

他淡淡说道，“既如此，我便入城，见见你们的国王与国师吧。”

那道士闻言大喜，若是能为师父引见这样一位道行高深的仙长，那可是大功一件，他连忙躬身道。

“仙长所言极是！俺家三位师父最是好客，尤其喜欢结交四方仙友！有师父引见，仙长入宫觐见国王，定然一路畅通无阻！小道这便为仙长引路！”

说罢，他转身对另一名道士交代了几句，让他看好这些和尚继续干活，自己则点头哈腰地引着江源一行人，朝着都城方向走去。

江源将青鹿和狮猁王留在了城外山林中，只带着其余人随着那道士步行入城。

城门的守军见到这位道士，态度极为恭敬，连忙行礼放行，连例行的盘查和城门税都免了。

一入城中，景象与城外又是不同。街道还算整齐，但往来行人的衣着，明显比之前经过的乌鸡国要简朴许多，面带菜色者亦不少见。

整个城市透露着一种贫穷与压抑的气息。

但偶尔还能看到几个身着华丽道袍，头戴金冠玉簪的道士，趾高气昂地走在街上，身旁往往还跟着谄媚的随从。

他们或前呼后拥，或悠闲踱步，与那些面色菜黄，衣衫朴素的普通百姓反差强烈。

丑儿看着这一幕，心头火起，忍不住对那引路道士怒声问道，“哼！你方才还说，那些和尚往日收租敛财，不事生产！”

“怎么我看这城中，穿金戴银、肥头大耳的，尽是你们道门中人！反倒是佛门弟子在城外做牛做马，背石修路，你们如此行径，与你口中那些和尚昔日所为，又有何区别？”

那道士被丑儿这一声怒喝吓得一颤，额头上渗出冷汗，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道长息怒！道长息怒。”

“俺家师父……师父他们能求得甘霖，活人无数，乃是有功于社稷，造福于黎民！我等道士享受些供奉，也是应当的吧？况且这些苦力活不让这群和尚干，总不能让俺们师父去干吧……”

丑儿闻言，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只是对江源说道，“师父，我与珠儿师妹带承乾他们去城中售卖货物，打听些消息。”

江源微微颔首，“去吧。”

于是，一行人在城中岔路口分开。

丑儿，珠儿护着李承乾及其麾下众人，押着货物前往市集。

而江源，则独自一人，随着那道士，前往城中除却皇宫外最为宏伟壮观的建筑，三清观。

那道士一边引路，一边还在喋喋不休，“仙长您那商队的货物，尤其是那些美酒，其实大可直接运到我们观里来！何必在市集上零散售卖那般麻烦？”

“这城中的好东西，最后**成都要流入皇宫和咱们这三清观！仙长您是讲规矩的人，不过这点人情，俺想师父们肯定不会在意的……”

江源并未理会他的聒噪，只是默默观察着沿途景象。

不久，便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道观之前。观门上方，悬挂着三清观三个鎏金大字的匾额。

观前车马不少，香客却寥寥，多是一些衣着光鲜的官宦人家。

那道士将江源引入观中，一路上，遇到的道童，道士见到他们，尤其是看到引路道士对江源那恭敬的神态，纷纷躬身行礼，不敢直视江源。

那道士将江源引入观内，穿过几重院落，先是进了正殿。

江源眼见殿中供奉的三清塑像，倒也点了三支香，行礼供奉了一番。

随即来到一处雅致的客堂。

那道人吩咐道童奉上香茗，然后恭敬地对江源说道，“仙长请在此稍作歇息，用些茶水。俺家三位师父今日一早便入宫去了，想必也快回来了。”

“小的这便去前面候着，师父一回来，立刻便来通传！”

江源点了点头，在客位上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这才放下茶杯，闭目养神。

不多时，便听观外传来一阵喧哗与恭敬的呼喝声，“恭迎师父回观！”

话音未落，只见三位身着华丽八卦仙衣的道人，大步走入客堂，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庞宽大，虽是人形，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虎威，额头上甚至隐隐有“王”字纹路！正是虎力大仙。

他身后两人，一个面容狭长，眼神灵动中带着几分狡黠，下颌留着几根稀疏的胡须，似羊，另一个则身形高瘦，颈项修长，头上竟生着一对小巧的肉角，似鹿。

正是那鹿力大仙与羊力大仙。

这三妖虽已化形，但显然功力不到家，化形并不彻底，还残留着明显的本体特征。

莫说与丑儿相比，就是比起那头平日里惫懒贪玩，也算修炼五百年的青鹿相比，也是远远不如。

这三位国师法力平平，与寻常占山为王的妖王无异，虽无冲天的邪气，但也没有玄门正宗的清灵之气，一时也难以判断其根底深浅与心性善恶。

虎力大仙一进客堂，目光便落在了端坐的江源身上。

他虽看不透江源的深浅，但那隐隐传来的压迫感，让他心中一凛，不敢怠慢。

他连忙上前几步，领着两位师弟，对着江源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恭敬，“无量天尊！贫道虎力，引鹿力，羊力二位师弟，见过道长！不知道长仙乡何处？法号如何称呼？驾临敝观，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江源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三妖，并未起身，只是伸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淡淡道，“三位道友请坐。”

待三妖有些忐忑地坐下后，江源才缓缓开口，却是直戳要害，“尔等身为妖身，能走上这修行之路，已属不易，更能习得道门祈雨之术，庇护一方生灵，更是难得，却不知……尔等师承何人？”

虎力大仙闻言，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与身旁的鹿力，羊力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拱手道，“这个……回禀上仙！并非是我等有意欺瞒上仙！实乃此事关系重大！牵扯甚广！”

“我等……我等实在是死都不敢说啊！”

江源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却是轻声笑了笑。

对于这三只妖修来说，那天大的，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的秘密，但在江源眼中，在佛、道两家看来，恐怕不过是一场上不得台面的、互相算计的小把戏罢了。

眼前这三枚被推倒前台的棋子，看似风光，实则可怜又可悲。

他们那祈雨的符箓之术，倒是道门雷法正统，那位玉帝身边的秘书头子，张天师就是此中行家。

但那“砍头不死”，“油锅洗澡”的把戏，就属于旁门左道了，玩出花来的也就茅山一脉的道门，但看这三妖的根底，也绝非茅山真传。

江源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那么……城外那般苛待僧众，也是你们背后之人，授意尔等如此行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