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院大会那场闹剧的硝烟,在四合院灰蒙蒙的砖墙间似乎还未散尽。聋老太太那间如今名正言顺归于何雨柱名下的西厢房,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走了院中大半的日光,也吸走了人心深处最后一点体面。白日里,街坊邻居照常进出,洗衣做饭,吆喝孩子,但眼神碰到一起,却都飞快地错开,只留下一点难以言说的尴尬和警惕在空气里发酵。往日那种邻里间热络的招呼声、串门时的说笑声,仿佛一夜之间被冻住了,只剩下一片刻意维持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易中海推开自家屋门,那扇老旧的木门发出一声拖长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在死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佝偻着背,脸色灰败,像是陡然间老了十岁。昨日的意气风发、掌控全局的“一大爷”威仪,被那房本上鲜红的印章彻底碾碎了。他沉默地拿起水壶,哗啦啦的水声砸在搪瓷盆里,溅起冰凉的水珠。他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抹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头那股烧灼般的羞怒和挫败。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却压不住心底翻腾的毒火。透过指缝,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后院何雨柱家紧闭的房门,那目光阴沉得如同淬了毒的针尖。
“老易,早饭……”一大妈端着一碗棒子面粥从屋里出来,小心翼翼地问。
“不吃了!”易中海猛地打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他甩掉手上的水珠,一把抓起挂在门后那件洗得发白、印着“红星轧钢厂”字样的深蓝色工装,胡乱套上。动作粗暴,拉扯得衣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看也没看一大妈担忧的脸,拉开院门,身影便融入了外面胡同清冷的晨雾里,脚步又快又重,带着一股急于逃离的仓皇和无处发泄的愤恨。
在他身后,刘海中的屋门也打开了。刘海中腆着他那标志性的大肚子,脸色同样难看。往日的“二大爷”派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当众扒皮的羞恼。他习惯性地想迈出那种四平八稳的“方步”,却发现脚步虚浮,怎么也找不回那种感觉,只能烦躁地哼了一声,也匆匆出门,朝着同一个方向——轧钢厂走去。
闫阜贵推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出来,眼镜片后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扫过易中海和刘海中消失的胡同口,又扫过何雨柱紧闭的房门,最后落在贾家那扇透着阴郁气息的窗户上。贾张氏那撒泼打滚的嚎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无声地咂了咂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眼神深处,却交织着算计落空的懊丧和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他扶正了用胶布粘着腿的眼镜,慢吞吞地跨上自行车,链条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咔哒”声,朝着学校的方向蹬去。
秦淮茹几乎是最后一个出门的。她低着头,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昨日的闹剧让她精疲力竭,婆婆的耳光似乎还在脸上隐隐作痛,而更大的羞耻感则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不敢看任何地方,尤其是后院。那本房本和何雨柱冰冷如刀的眼神,像噩梦一样盘踞在她脑海里。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逃到那个同样并不轻松、却能暂时让她喘口气的车间里去。她拉紧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身影单薄地消失在胡同口。
四合院,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初冬的寒风,卷着几片枯叶,在空荡荡的中院打着旋儿,发出单调的呜咽。
红星轧钢厂,巨大的厂房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在冬日铅灰色的天幕下吞吐着浓烟和轰鸣。机器的咆哮、金属的撞击、蒸汽的嘶鸣,汇成一股永不停歇的工业洪流。
车间里,空气浑浊,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巨大的天车吊着沉重的钢坯缓缓移动,在地面投下晃动的阴影。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聚精会神地操作着车床、铣床,或是挥舞着大锤敲打着通红的锻件。汗水顺着他们的脖颈流下,在沾满金属粉末的脸上冲出道道沟壑。
易中海站在他那台擦拭得锃亮的八级工专属车床旁。他换上了深蓝色的帆布工装,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也挽得整整齐齐。脸上昨日四合院里的灰败和失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肃和属于技术权威的沉静。他微微眯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车床上正在旋转的一根粗大的主轴。金属在高速旋转下发出低沉的嗡鸣,锋利的合金车刀精准地切削着钢铁,带出连续不断的、闪烁着蓝光的螺旋状铁屑。他偶尔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调整一下进刀手柄,动作精准得如同钟表匠在调校最精密的机芯。
几个年轻的学徒工围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努力想从这位八级大师傅一丝不苟的动作中窥探到一丝真传。易中海偶尔用低沉、不带感情的声音指点一两句,立刻引来学徒们更加专注的倾听。
“精度,靠的是手稳,眼准,心静。”易中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车间的噪音,“差一丝,整根轴就废了。咱们轧钢厂的机器,一颗螺丝松了,都可能出大事。记住了,干这活儿,心浮气躁是大忌。” 他的目光扫过学徒们紧张的脸,最后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车间门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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