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耳光与嘶吼,如同在贾家本就摇摇欲坠的房梁上,又狠狠劈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清晨的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吝啬地投下几缕光斑,却丝毫驱散不了这屋里凝滞如铁的压抑与寒意。
秦淮茹几乎是一夜未眠。脸上被贾张氏指甲划出的浅痕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那一巴掌打出去,仿佛抽空了她多年来逆来顺受所积累的所有隐忍,也彻底撕破了这个家最后一块遮羞布。后半夜,她能清晰地听到隔壁炕上贾张氏粗重而带着怨毒的喘息,以及小当和槐花在睡梦中不时发出的、受惊般的抽泣。这个家,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她机械地起身,生火,熬粥。棒子面被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用量,比往常又少放了一勺,锅里的水显得格外多。粥在锅里咕嘟着,稀得能照见人影。咸菜疙瘩只剩下最后小半块,黑乎乎、硬邦邦地躺在碟子里,像这个家一样,看不到半点油光和希望。
饭桌旁,气氛比锅里的粥还要稀薄冰冷。
小当和槐花默默地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不敢看母亲,更不敢看炕上脸色铁青的奶奶。两个孩子都瘦得可怜,小脸蜡黄,头发枯槁,身上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袄,袖口已经磨得发亮。她们像两只受惊后蜷缩起来的小兽,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贾张氏盘腿坐在炕头,那张胖脸上昨夜的巴掌印已经消退了些,但留下的淤青和浮肿依旧清晰可见。她耷拉着眼皮,嘴角向下撇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谁都别惹我”的戾气。她看也不看桌上的饭菜,更不看秦淮茹,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炕席上的某一处花纹,仿佛要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来。
秦淮茹将三碗几乎能当镜子照的棒子面粥端上桌,又把那碟少得可怜的咸菜疙瘩放在中间。她自己面前,则只有小半碗更稀的粥水。
“吃饭。”她声音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小当和槐花怯生生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那几乎没什么味道的稀粥,筷子都不敢往咸菜碟里伸。
贾张氏终于动了。她冷哼一声,肥胖的身体挪动了一下,端起自己那碗粥,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她用勺子用力在碗里搅和了两下,粥水晃动,更加清晰地映出她那张扭曲的脸。
“哼!”又是一声不满的冷哼,比刚才那声更响,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
秦淮茹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但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自己碗里那能数清米粒的粥水。
压抑的寂静中,只有细微的喝粥声和贾张氏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小当偷偷抬眼看了看母亲,又飞快地瞄了一眼奶奶,小手在桌子底下不安地绞着衣角,嘴唇嚅动了几下,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怯怯地开口:
“妈……老师昨天说……下个学期的学杂费……要,要在这个星期交齐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但在这死寂的屋子里,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清晰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秦淮茹端碗的动作猛地一僵。
学杂费!
她怎么会忘记?那笔对于现在的贾家来说,如同天文数字般的钱,她每天都在为此煎熬。只是被车间里接踵而至的打击和昨晚的家庭风暴暂时挤到了脑海的角落。此刻被女儿提起,那沉重的压力瞬间以更凶猛的方式回归,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投向炕梢那个上了锁的小木匣。里面,除了何雨柱昨天借给她的、已经规划好必须用在最紧要关头的钱之外,只剩下寥寥几张毛票和分币。距离学费的数额,还差着一大截。
账本上那刺眼的赤字,会计冰冷的话语——“吃饭都成问题”,再一次在她耳边尖锐地回响。
她拿什么去交?
她去找谁借?
易中海?他已经明确表示困难。
何雨柱?贾张氏刚陷害完人家,还有什么脸再去开口?
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看着女儿那双充满渴望又带着恐惧的眼睛,心如刀绞。她这个母亲,做得太失败了!连孩子最基本的读书需求都无法满足!
秦淮茹的沉默,和脸上那无法掩饰的痛苦与绝望,落在贾张氏眼里,却成了无能和懦弱的表现。尤其是想到昨晚那一巴掌,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贾张氏把手里喝了一半的粥碗往炕桌上重重一墩,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声响,碗里所剩无几的稀粥溅了出来。她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不再只是冷哼,而是用她那特有的、尖利刻薄的嗓音,开始了攻击:
“交学费?钱呢?钱从哪儿来?喝这清汤寡水的玩意儿能喝出钱来?”她指着自己面前的粥碗,唾沫星子横飞,“看看!看看这粥!比刷锅水能强到哪儿去?喂**都不稀罕!天天就是这,连点咸菜都舍不得多切点!这日子还能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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