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带着干事离去,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能够镇住场面的权威。然而,它留下的,并非平静,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无望的压抑,如同暴雨过后淤积的泥泞,牢牢困住了贾家的每一个人。
院内看热闹的人群已然散尽,只剩下寥寥几个心有不忍或别有心思的,还远远地驻足观望。夕阳的余晖变得黯淡,将中院染上一层凄凉的橘红色,也照亮了那片狼藉与绝望的中心——瘫坐在地、目光呆滞空洞的贾张氏,以及被一大妈搀扶着、依旧低声啜泣、身体不时因抽噎而剧烈颤抖的秦淮茹。
贾张氏就那么坐着,肥胖的身体像一座垮塌的肉山,沾满了尘土和鼻涕眼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唇在无意识地微微翕动,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破碎的音节,谁也听不清她在念叨什么。是咒骂?是后悔?还是单纯的神经质的呓语?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所有的泼辣,所有的蛮横,所有撒泼打滚、咒天骂地的勇气,在街道办那不容置疑的权威面前,在“取消补助”和“送派出所”这两柄悬于头顶的铡刀之下,被彻底碾磨成了齑粉,随风消散了。支撑她胡作非为了大半辈子的那根倚老卖老、光脚不怕穿鞋的无形脊梁骨,在这一刻,被王主任生生抽走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世上,有的是比邻里议论、比面子更可怕的东西,那是能让你活不下去、让你失去自由的绝对力量。
一大妈看着贾张氏这副模样,又是厌恶又是怜悯,叹了口气,对秦淮茹低声道:“淮茹啊,先……先把你婆婆扶回去吧,这地上凉,别再折腾出病来,那更是雪上加霜了。”
秦淮茹的哭声渐渐止歇,但绝望并未消退。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地上的贾张氏,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激烈控诉,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她知道,事情还没完。王主任的命令还在那里——公开道歉。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确保王主任命令得到执行的街道那名负责记录的年轻干事,走上前几步。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拖延的压力:
“贾张氏,王主任的处理决定,你都听清楚了。现在,请你执行第一项:就你的诬告行为和侵占公家财物行为,向何雨柱同志、许大茂同志,公开道歉。”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像一根鞭子,抽在了贾张氏麻木的神经上。
贾张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呆滞的目光转动了一下,似乎想寻找什么依靠,却发现四周空荡荡,连平日里对她唯唯诺诺的儿媳,此刻看她的眼神也只剩下冷漠。她看到了站在自家门口,面无表情看着这边的何雨柱,也看到了不远处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神情的许大茂。
屈辱,如同无数只蚂蚁,开始啃噬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要她向这两个她恨之入骨的人低头认错?这比刚才听到扣除补助时,更让她感到一种钻心的痛苦。
她蠕动着嘴唇,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迟迟说不出那句“对不起”。
那干事等了几秒,不见动静,眉头微皱,语气加重了几分:“张翠花同志!请你立刻执行!难道你想现在就体验一下王主任说的后果吗?”
后果二字,如同烧红的铁钳,猛地烫醒了贾张氏!取消补助!派出所!那青灰色的墙壁,冰冷的手铐,饥饿的滋味……各种恐怖的想象瞬间淹没了她那点可怜的羞耻心!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低下头,几乎将脑袋埋进了胸口,用一种极其微弱、含混不清、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飞快地嘟囔了一句:
“我……我错了……我不该……不该诬告……不该拿……拿公家东西……”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含糊得连离她最近的秦淮茹和一大妈都没太听清具体内容。
但这勉强算是一句“认错”了。
许大茂离得稍远,只看到贾张氏嘴巴动了动,根本没听清说了啥,顿时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喊道:“嘿!我说贾大妈,你这搁那儿念经呢?大声点!说清楚点!跟谁道歉?为什么道歉?我们都听不见,这算哪门子公开道歉啊?一点诚意都没有!”
何雨柱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冷冽的目光,也明确表达了对这敷衍态度的不满。
那名街道干事脸色一沉,显然也对贾张氏这敷衍的态度极为不满。他上前一步,声音严厉,带着一种执行纪律的冷酷:
“张翠花!抬起头来!大声说!让全院的人都听见!你是向何雨柱同志、许大茂同志道歉!为你诬告他们、为你偷拿公家财物的错误行为道歉!听见没有?!”
被干事这么一吼,贾张氏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当她看到干事那冰冷的目光,看到何雨柱和许大茂面无表情的脸,看到周围那些尚未完全离去的邻居投来的或鄙夷或催促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集市上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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