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碎雪沫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轧钢厂车间的铁皮屋顶被风吹得呜呜作响,混着机器的轰鸣声,却压不住秦淮茹心里的那团乱火。她棉袄内袋里揣着的二十块钱,是昨天李主任以 “困难职工补助” 名义塞给她的。那钱被体温焐得发烫,却像烧红的烙铁,每走一步都硌得她心口发疼。
这不就要到除夕了,院里家家户户都开始扫房、贴窗花,连最抠门的阎埠贵家,都飘出了炸丸子的香味。可她家呢?屋顶漏雨的窟窿还没补,三个孩子的棉袄袖口都磨出了棉花,年夜饭的白面还没着落。这二十块钱,能买十斤白面、二斤猪肉,再给孩子扯三尺布做件新衣裳,可这钱来得太烫手,烫得她连呼吸都带着慌。
“秦淮茹,发什么呆呢?机床都快卡壳了!” 胖姐的声音像根细针,猛地扎进秦淮茹混沌的思绪里。
秦淮茹一个激灵,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机床。那台巨大的机器正发出刺耳的噪音,仿佛在抗议着她的失职。
她的手慌乱地伸向操作杆,想要稳住机器的运转,但手指却像失去了控制一样,不停地颤抖着。她努力地想要握紧操作杆,可那股颤抖的力量却让她的手如同风中残叶一般,根本无法掌控。
就在刚才,秦淮茹的注意力完全被分散了,她差点就把钢板送偏了。如果不是胖姐及时提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一旦被质检员发现这个失误,她这个月的奖金肯定就全泡汤了。
秦淮茹的心跳急速加快,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紧张的情绪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就在这时,胖姐凑了过来。她身上那股劣质雪花膏的味道和机油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直往秦淮茹的鼻子里钻。
“我说你啊,魂都飞到李主任办公室去了吧?” 胖姐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秦淮茹,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些端倪。
秦淮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昨天的事情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她不知道胖姐到底看到了多少,又会怎么想。
周围的几个女工听到这些话后,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迅速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
“可不是嘛,前几天李主任还特意把秦淮茹调到了轻便的岗位呢,这种待遇,咱们可都没有啊!”一个女工满脸羡慕地说道。
“我还听说李主任打算提拔她当针线小组的组长呢,那可是个肥差啊,能管着布料采购呢!”另一个女工接着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嫉妒。
“啧啧,还是人家秦淮茹有本事啊,丈夫都去世了,还能让领导这么待见她。”又有一个女工酸溜溜地说。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针一样,狠狠地扎进了秦淮茹的心里,她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她手中的扳手也因为紧张而“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别胡说!”秦淮茹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想要反驳这些不实的言论,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心里清楚,在轧钢厂这个地方,谣言就像那台日夜不停运转的机器一样,传播速度快得惊人。一旦被人贴上“靠领导上位”的标签,她以后恐怕就再也无法在厂里抬起头来了。
“我胡说?” 胖姐提高了嗓门,故意让更多人听见,“上次车间评先进,明明你出勤率没我高,可最后先进却给了你,不是李主任帮你说话,谁信啊?” 她叉着腰,唾沫星子溅了秦淮茹一脸,“某些人就是表面清高,背地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领导哄得团团转。”
“行了!都闭嘴干活!” 车间主任老王突然咳嗽一声,手里的搪瓷缸子往桌上一墩,发出清脆的响声。老王是个老工人,最看不惯背后嚼舌根的人,可他也知道李主任对秦淮茹 “特殊照顾”,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盼着别闹太大动静。
女工们悻悻地散开,可眼神还时不时往秦淮茹身上瞟,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还有藏不住的嫉妒。秦淮茹蹲在地上捡扳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想起丈夫贾东旭刚去世的时候,厂里的人都可怜她,可现在,却因为李主任的 “关照”,成了别人眼里的 “坏女人”。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铃响,秦淮茹拎着饭盒,几乎是跑着冲出车间的。她怕再听见那些闲言碎语,怕看见那些异样的眼神。可刚出车间大门,就看见刘海中站在门口的老槐树下,身边还跟着个穿着旧棉袄、手里拎着瓦刀的中年汉子。
“淮茹啊,可算等着你了!” 刘海中热情地迎上来,脸上堆着笑,“这位是老陈,咱们区里最好的泥瓦匠,我特意请他来给你家修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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