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量劫的尘埃渐渐落定,洪荒大地虽依旧满目疮痍,但在诸圣教统的引导与人族顽强的生息下,总算恢复了一丝秩序与生机。然而,那场席卷天地的大战,以及不周山倒引发的灾劫,所造成的杀戮实在太重,亿万生灵瞬间陨落,其魂魄无所归依,怨气、戾气、死气交织,在天地间形成了一片片阴森鬼蜮,滋生出无数凶戾鬼物,侵扰残存生灵,甚至开始侵蚀天地灵脉。
更有那自开天辟地以来,无数纪元积累的残魂执念,因无法进入正常的天地循环,淤积于洪荒阴暗角落,形成了一片片连仙神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绝地。天地阴阳失衡,生死秩序混乱,长此以往,必将酿成新的祸端。
诸圣虽感此事棘手,但立教之初,忙于争夺气运,传播道统,构建自身秩序,对于这涉及天地根本、因果极重的魂魄归处问题,一时也未有万全之策。太清无为,玉清重规矩,上清倡生机,女娲掌造化,西方求寂灭,似乎都与这“终结”、“归宿”之道有所偏差。
而此刻,巫族残余的聚居地,气氛更是沉重。
十二祖巫仅存后土一人,她望着族人们脸上失去祖巫引领的茫然与悲怆,望着洪荒大地上那些哀嚎游荡、不得安息的魂魄(其中不乏巫族战士),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悯与沉重。兄长们战死,族群衰败,曾经的荣耀与力量如同过眼云烟。而李平安昔日在那西昆仑外对她所言——“何为承载,何为归宿”,如同暮鼓晨钟,日夜在她脑海中回荡。
“煞气缠身,不修功德,不明天数……大劫将至,身在劫中而不自知……”
“他日若感前路迷茫,煞气噬心,不妨静思,何为‘承载’,何为‘归宿’。大地厚德,非止于承载杀戮与争斗。”
昔日听不懂,或者说不愿深思的警示,此刻结合巫族的现状与洪荒魂魄的惨状,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心中的迷雾!
承载……归宿……
巫族秉大地浊气而生,天生与大地亲近,拥有操控山川地脉之能。这“承载”万物的大地,难道仅仅是为了承载杀戮后的尸骸与怨恨吗?
不!
真正的承载,是包容,是接纳,是给予一切生灵最终的安宁与轮回的起点!是让生死有序,让阴阳平衡!
一个前所未有的、宏大而悲壮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以身化道,补全天地缺失的轮回秩序,为无量众生魂魄,寻一归宿!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她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血脉、源自大地的呼唤,一种远比祖巫力量更加浩瀚、更加慈悲的使命!
她将残余的巫族首领召集起来,交代了后事,将自己对部落未来的安排一一嘱托。她没有说自己去做什么,但那股决绝而悲悯的气息,让所有族人都感到心悸与不安。
最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了血海之畔,幽冥之地。这里是洪荒阴气、死气、怨气最重之地,也是那冥河老祖的老巢,更是她感应中,建立轮回最合适的地点。
血海翻波,冥河老祖的身影在血浪中隐现,警惕地注视着这位仅存的祖巫。
后土并未理会冥河,她仰望苍穹,又俯瞰血海,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而慈悲的光芒。
她要以祖巫之躯,身化六道轮回!以此无上功德,弥补巫族业力,为兄长们赎罪,也为无量众生,寻一条超脱之路!
然而,就在她即将燃烧祖巫本源,沟通大地法则,行那开天辟地以来未有之壮举时,一道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她心神深处响起。
“可想清楚了?”
后土娇躯一震,猛地转头,却见不知何时,一身青衣的李平安,已悄然立于血海之畔,负手而立,正平静地看着她。他周身并无气息散发,但那翻涌的血海恶浪,在靠近他周身丈许之时,便自行平息,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壁垒。
“青萍前辈!”后土心中惊骇,她竟完全未察觉对方是何时到来的!
李平安目光扫过那无尽的血海与哀嚎的魂魄,淡淡道:“身化轮回,功德无量,然祖巫之躯亦将不存,真灵与轮回绑定,永镇幽冥,再无自由。此乃以自身永恒禁锢,换取众生一线轮回之机。值得吗?”
后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凄然却又决绝的笑容:“前辈,后土已思虑清楚。巫族造孽深重,兄长们亦已陨落。我身为仅存祖巫,当为族群,为这洪荒无量冤魂,寻一条出路。若能以我之身,定阴阳秩序,解众生之苦,纵永镇幽冥,亦……无悔!”
她的声音起初带着一丝颤抖,但说到最后,已变得无比坚定,周身开始散发出一种朦胧的、与大地共鸣的慈悲道韵。
李平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早已料到后土会走上这条路,这也是天道大势之一。他今日前来,并非阻止,而是……结个善缘,顺便,让这轮回,更完善一些。
“善。”李平安点了点头,“既然你意已决,吾便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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