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茹感到两道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自己身上。
一道来自宫远徵,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与一丝近乎卑微的恳求;
另一道来自闻风禾,平静、探究,带着纯粹的、对于未知过往的好奇,并无半分应有的情愫波动。
她的心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灼烧,又像是被浸入冰水中冷却。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疯狂叫嚣:说“不是”!就说他不是!趁现在闻姐姐什么都不记得,彻底斩断这孽缘。
或许这对他们两个都是解脱!
宫远徵带给闻姐姐的痛苦还少吗?
那情毒的反噬,那濒死的绝望,不都是因为这段关系吗?
她几乎要心一横,将那违心的话说出口。
可是……她不能。
她看着宫远徵那双此刻卸下了所有桀骜与防备、只剩下惶恐与期盼的凤眸。
想到他为了见到闻姐姐,拖着那样破败的身子硬闯无锋、翻越闻岭阵法,弄得一身狼狈、几近油尽灯枯。
这份执念,何其可悲,又何其真切。
更何况,谎言是包不住火的。
以宫远徵的性子,就算她此刻否认,他也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证明。
到那时,反而显得自己居心叵测,更可能刺激到闻姐姐尚未稳定的心神。
电光石火间,万千思绪掠过心头。
徐慧茹最终艰难地抬起了头,目光迎向闻风禾那清澈却陌生的眼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说道:
“姐姐,宫远徵……和你的关系,的确是夫妻的关系。你们……确实成过婚。”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审判,落了下来。
宫远徵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他甚至因这巨大的释然而微微晃了一下身形。
他感激地看了徐慧茹一眼,随即立刻将目光转向闻风禾。
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更带着一种重新燃起的、炽热的期盼。
然而,闻风禾的反应,却并非他预想中的震惊、抗拒或茫然。
她只是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像是湖面被投下石子后荡开的、一圈极淡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其实早有预感。
那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无法言喻的熟悉感。
那枚刻着“徵”字、被她总是般戴在腕间的金铃。
还有眼前这个男人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感……这一切,都不是凭空而来。
既然有物证,有人证,而她自己内心深处也并不排斥这种“可能性”。
那么,接受这个事实,似乎也并非难事。
她相信,曾经的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必然是在当时情境下,经过权衡后做出的选择。无论那选择背后是怎样的缘由,她都愿意先去了解,而非直接否定。
与宫远徵的释然和闻风禾的平静接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闻煦。
他像是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慧茹,又猛地扭头看向神色平静的师姐。
最后将愤恨的目光死死钉在宫远徵身上。
“不……不可能!”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背叛的痛楚,“师姐,他们……他们肯定是一伙的!合伙来骗你的!你怎么能相信他们?!”
他慌乱地再次上前,用身体挡住宫远徵那几乎黏在闻风禾身上的、灼热得令他心慌的视线。
声音急切:“师姐,你……你该去吃药了!时辰到了!先……先让客人们在这里休息喝茶吧。”
他只想尽快将师姐带离这个让她“迷失”的男人身边。
闻风禾确实感到一阵隐隐的头痛袭来,大量的信息涌入她空白的脑海。
这带来一种混沌的胀痛感。
她需要时间独自消化这一切。
于是,她顺着闻煦的话,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和,带着主人的周到:
“各位远道而来,想必也辛苦了。请先在此休息一下,稍后会为诸位准备膳食。”
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风禾!”
宫远徵见她又要离开,心中一急,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衣袖。
闻风禾听到呼唤,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她的目光落在宫远徵那写满不安与渴望的脸上,那双宁静的眸子仿佛能看进人的心底。
她没有恼怒,也没有亲近,只是用一种安抚般的、带着些许疏离的语气说道:
“你先等一会儿。我需要一些时间。待我……理清思绪,不久后会再与你细谈。”
这话语,平静无波,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命令,又像是一句郑重的承诺。
看着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宫远徵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竟奇异地被抚平了。
他所有想要追问、想要倾诉的话,都哽在了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而顺从的:
“好。风禾,我等你。”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再次消失在厅堂的拐角处,如同一抹抓不住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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