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清风里”的青石板路晒得暖融融的,巷口老槐树的叶子间坠着细碎的光斑,风一吹,便跟着桂花香一起飘进苏一的竹编工坊。离非遗体验日还有三天,工坊里早已热闹得像开了春的集市,却又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郑重。
苏一正蹲在长桌旁整理竹料,指尖划过一根根分好的竹篾——最细的那批是陈老匠凌晨三点就起来刮的,薄得能透出光,边缘光滑得像被晨露浸过。“苏一姐,你看这捆竹丝够不够?”林晓抱着一摞篾条跑进来,额角沾着细密的汗珠,发梢还别着片刚摘的桂花。她把竹丝放在桌上,顺手拿起旁边的竹编书签半成品,“我昨晚把干花固定的法子改了,用细棉线缠在篾条间隙里,比胶水粘得牢,还不影响纹路。”
苏一接过书签,对着光看了看——米白色的雏菊被两根青竹篾轻轻托着,花瓣边缘还带着自然的卷曲,像是刚从枝头落下就嵌进了竹纹里。“比上次的好多了,”她笑着点头,指尖点了点书签一角,“这里再加半根细篾收个边,就不容易勾到书页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周明远的吆喝声:“苏一,陈叔,展台的射灯装好了,快来看看效果!”两人快步走出去,只见工坊西侧的木展台已经搭得齐整,深棕色的木格子里,依次摆放着太爷爷传下来的旧竹编食盒、陈老匠年轻时编的竹篮,还有林晓设计的竹编灯罩半成品。周明远按了下开关,暖黄的灯光从展台上方洒下来,在竹编的纹路里流淌,旧食盒上的“万字纹”仿佛活了过来,每一道篾痕都透着岁月的温润。
“不错不错,”陈老匠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块磨得发亮的竹制镇纸,“这灯光刚好,既能照出竹纹的细巧,又不刺眼。”他走到展台前,小心翼翼地把镇纸放在旧食盒旁边,“这是我刚学手艺时,苏老爷子教我做的第一件成品,虽说简单,却是个念想。”
苏一看着展台里新旧交织的竹编物件,忽然想起培训课上王教授说的话——传承是老手艺的根,创新是老手艺的枝,只有根扎得稳,枝才能长得茂。她转头看向林晓,姑娘正蹲在展台角落,用粉笔轻轻勾勒着引导线,想让游客一眼看清竹编技艺的演变脉络。
“对了陈叔,”苏一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份非遗申报材料,“李馆长说今天要把材料交上去,咱们再核对一遍?”陈老匠点点头,两人走到桌边坐下,展开材料。当看到“传承人”一栏里并排写着的“陈守艺”和“苏一”两个名字时,陈老匠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眼里泛起些微的湿润。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才这么高,”他抬手比了个齐腰的高度,声音里带着笑意,“跟着你爷爷来工坊,蹲在地上看我刮篾,问我竹丝怎么能像头发丝一样细。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你竟真的接了这门手艺。”
苏一也笑了,记忆里的画面清晰如昨——那时的陈老匠还没这么多白发,握着竹刀的手稳得很,刮出的竹丝均匀得像尺子量过。她那时总缠着要学,爷爷却笑着说“再等等,等你懂了竹子的性子再说”。如今想来,爷爷说的“懂性子”,和王教授说的“识料”,原是一个道理。
“陈叔,以后咱们还要教更多人懂竹子的性子,”苏一拿起笔,在材料的“技艺特点”一栏里补充了“阶梯式教学法”的要点,“等申报下来,咱们就开个竹编传习班,让喜欢这门手艺的人都能来学。”
陈老匠连连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巷口传来张婶的声音:“守艺,苏一,快来尝尝我做的桂花糕,给体验日备着的!”两人起身走出工坊,只见张婶提着个竹篮站在巷口,篮里的桂花糕冒着淡淡的热气,裹着清甜的桂香。周明远和林晓也凑了过来,几人围着竹篮,你一块我一块地尝着。
“张婶,您这手艺可比我做的竹编厉害,”周明远边吃边笑,“下次我也学做桂花糕,咱们‘清风里’既有竹编,又有美食,游客来了肯定舍不得走。”张婶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就知道吃。不过说真的,等体验日办好了,咱们巷子里的生意肯定能好起来,到时候我再琢磨琢磨,做些竹编礼盒装桂花糕,肯定受欢迎。”
苏一听着众人的讨论,心里暖暖的。她忽然觉得,“清风里”的竹编传承,从来不是她和陈老匠两个人的事,而是巷子里所有人的事——张婶的桂花糕,周明远的展台,林晓的设计,还有那些默默支持的街坊邻居,都是这传承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两天,工坊里愈发忙碌。林晓带着几个年轻姑娘,赶制了一批竹编小挂件,有竹蜻蜓、小篮子,还有印着“清风里”字样的书签,准备作为体验日的纪念品。周明远则在工坊门口搭了个简易的操作台,铺上台布,摆好竹刀、竹篾和教学示意图,想让游客能亲手体验刮篾、编织的乐趣。
陈老匠也没闲着,他把自己珍藏的老竹刀、老磨石都拿了出来,摆在操作台旁边,还特意写了每张工具的“履历”——哪把刀用了二十年,哪块磨石磨过多少竹篾,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些老伙计跟着我一辈子了,也该让它们见见世面,”他擦着一把锃亮的竹刀,笑着说,“让年轻人知道,一门手艺的背后,是多少工具和光阴的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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