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昭昭 第72章 血钥同焚

昭昭指尖狼符碎渣蚀骨，亡母魂引撕开血淋淋的真相——深宫血泊里初生的婴儿，左瞳深处那点针尖大的惨绿幽光！

林铁山右臂邪纹剥落，露出的青铜臂骨猛地扼住自己咽喉，喉骨间发出“咯咯”的钻凿声！

“呃啊——！”他完好的右眼凶光炸裂，染血的碎狼符狠狠扎进左臂邪纹，“要我的命…拿去！休想…动她！”

地穴深处，青狼卫的狼首权杖抵上岩缝，惨绿火焰顺着毒烟灌入！

“找到母匙…焚灭容器！”

冰冷的黑暗如同湿透的裹尸布，死死缠住昭昭的意识。右肩剜毒的创口早已麻木，唯有指尖一点邪异的灼痛，如同毒蛇的利齿反复啃噬，穿透皮肉，直抵骨髓。这痛楚是活的，带着滑腻的青铜邪气，正沿着血脉的脉络，一寸寸向心脉钻爬！

“昭儿…看！”

母亲玉儿的声音不再是温柔的星芒，而是化作无数裹挟着血光的碎片，强行撞入她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剧痛炸裂，眼前的黑暗被硬生生撕开，无数散发着腐朽与阴谋气息的画面，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轰然灌入——

漠北绝巅，朔风如刀。一座由巨大苍白兽骨与斑驳青铜垒砌的祭坛，矗立在孤峰之顶，蛮荒而狰狞。祭坛中央，并非燃烧的圣火，而是一口巨大的、棺盖微启的青铜巨棺！粘稠的惨绿幽光如同活物的呼吸，从棺盖缝隙中不断渗出。一群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身披黑水萨满祭袍的身影，正围着巨棺疯狂舞蹈、吟唱着非人的咒言。为首的老者，眉眼间依稀是祭坛上那萨满年轻时的模样！他枯爪般的手中，高高擎着一枚比寻常狼符巨大数倍、通体流淌着粘稠绿芒的——青铜狼首权杖！权杖顶端，那仰天咆哮的青狼双眼，如同真正的活物般缓缓转动，冰冷地俯视着下方匍匐如蚁的黑水部众。

雍京深宫，雕梁画栋被浓重的药味与血腥气笼罩。一间密室里，触目惊心的血泊漫延。年轻的太后（面容苍白，眉眼间昭昭竟觉熟悉）冷汗浸透鬓发，腹部高高隆起，正经历着生产的剧痛与虚弱。一个产婆打扮的老妪（眼神阴鸷如夜枭）手中捧着一个刚刚离体、尚在微弱啼哭的襁褓。就在那婴孩眼睛微微睁开的刹那——左眼瞳孔最深处，一点针尖大小的、极其微弱的惨绿幽芒，倏忽即逝！老妪嘴角勾起一丝诡秘到令人心悸的笑意，迅速用指尖沾取特制的、散发着奇异腥气的药膏，涂抹在婴孩的眼睑上。那点诡异的绿芒被强行掩盖。密室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水部侍女服饰、低眉顺目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毒蛇，一闪而过。

燃烧的村落，哀嚎遍野如同人间地狱。一群戴着狰狞青狼面具、动作迅捷如鬼魅的黑衣人（青狼卫！）并非无差别杀戮，而是在冷酷地筛选——抓人！专抓那些体格健壮、眼神凶悍的青壮年！稍有不从或反抗者，当场被格杀，血溅三尺。被选中者则被数名青狼卫死死按住，强行掰开嘴巴，灌入一种粘稠得如同融化青铜、散发着金属光泽与刺鼻腥气的诡异液体！服下液体的人，身体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剧烈地抽搐、扭曲！皮肤下，青黑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邪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蔓延！他们的眼神在极致的痛苦后，迅速变得空洞而嗜血，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光彩彻底湮灭，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被青狼卫驱赶着，沉默地汇入一支散发着不祥死气的邪异队伍。

巨棺洞开。惨绿色的、如同无数扭曲毒蛇般的根须，在棺内疯狂搏动、缠绕，中央紧紧包裹着一枚拳头大小、形似心脏、通体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不祥绿光的——“玉碎”核心！苍老的萨满（正是祭坛上那老者）跪在棺前，枯爪般的手带着近乎癫狂的虔诚，一遍遍抚摸着那搏动的核心。核心表面，无数细密如虫豸的符文在绿光中流转、明灭，隐约汇聚成两个蚀骨铭心的古体血字——玉碎！他干瘪的嘴唇无声翕动，吟诵如同来自九幽的诅咒：“以雍朝山河为壤…以万民血肉为饲…滋养我圣种…玉碎…方得…新生！”

“呃啊——！”现实中昏迷的昭昭猛地痉挛，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弹起一瞬，又重重砸回冰冷的门板！这些强行涌入、带着强烈精神污染与极致恶意的画面，几乎将她脆弱的意识彻底撕裂！指尖那冰冷的灼痛感此刻已蔓延至整个手掌，无数细微的、如同青铜蠕虫般的邪气正疯狂啃噬着她的血脉，向心脉钻去！

“凝神！归引同源…以尔毒血…焚尽此邪！”母亲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焚尽一切的决绝，狠狠劈入她几欲崩溃的识海！

焚！同源？

残存的意志被逼至悬崖！体内那些被强行禁锢在琉璃血脉中的冰蚕寒毒，此刻因那指尖入侵的、源自“玉碎”核心的同源邪气刺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极致的冰寒！这股源于自身的极寒，竟奇迹般地暂时延缓了邪虫侵蚀心脉的速度！

就是此刻！

昭昭残存的意念爆发出玉石俱焚的狠绝！不再徒劳地驱赶或压制指尖的邪气，反而以自身濒死的躯壳为熔炉，将“血髓引”那霸道灼热的淡金本源之力，连同狂暴翻涌的冰蚕寒毒，孤注一掷地狠狠“撞”向那入侵的、滑腻冰冷的青铜邪气！

“滋啦——！！！”

意识深处，滚油泼雪般的恐怖灼烧声震耳欲聋！一股混合着刺骨冰寒、炽烈灼热与金属被强酸腐蚀般气息的剧痛，从指尖瞬间炸开，席卷全身每一寸神经！那试图钻向心脉的青铜邪虫，如同被投入焚天熔炉的冰蛇，发出无声却凄厉到极点的灵魂尖啸，在冰与火交织的毁灭洪流中被疯狂灼烧、消融、瓦解！

剧痛让昭昭在昏迷中蜷缩如虾，额角渗出冰珠般的冷汗。那些强行灌入的破碎画面随之变得模糊、扭曲，冲击力骤减。而就在这意识与邪气惨烈拉锯的生死关头，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浓烈铁锈与血腥气息的狂暴波动，顺着那条无形的“毒血共鸣”之线，猛地传递过来！

是林铁山！他的状态……剧变！

她的意识碎片被这波动死死拽住，投向共鸣的彼端——

冰冷的石壁下，林铁山深陷昏迷，身体却在本能地剧烈抽搐。他垂落的左手掌心向上，那个狼眼烙印清晰无比，针尖大小的惨绿幽芒在皮肉下如同活物的心脏般急促明灭。而他的右臂……覆盖其上的青黑色邪纹大片大片地剥落、溃散！然而，暴露出来的并非血肉，而是一片泛着冰冷青铜光泽、布满诡异邪异纹路的——臂骨！邪纹的力量并未消退，而是更深地侵蚀入骨！那青铜化的臂骨末端，连接着同样透出金属冷光的五指指骨，此刻这非人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带着千钧之力，死死扼住他自己的咽喉！

“咯…咯咯咯……”

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钝器钻凿骨头的声音，从他僵硬的喉骨间清晰地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他青铜化的喉管内部…硬生生钻出来！他面具下的下颌线条扭曲到了极致，完好的右眼眼皮在疯狂的跳动，眼白被暴突的血丝彻底侵占！

邪术正在加速铸造这具非人的容器！要将属于“林铁山”的存在彻底抹去！

“不——！”昭昭的意识在剧痛与绝望中发出无声的尖啸！指尖那被冰火之力灼烧压制的邪气，敏锐地捕捉到她灵魂剧烈的震荡，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反扑！更强烈的侵蚀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千里之外，黑水祭坛。

巨大的青铜火盆中，圣火狂躁地翻腾呜咽。老萨满枯槁染血的手腕依旧死死按在剧烈震颤、绿光如毒蛇般从裂痕中喷涌的青铜秘匣上，浓稠如墨的黑血汩汩流入，被那贪婪的匣体疯狂吮吸。秘匣内“玉碎”核心狂暴的脉动因这血饲而勉强维持着一丝诡异的“稳定”。

“容器的痛苦…圣种的饥渴…”老萨满浑浊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匣盖缝隙内翻涌的绿光，布满油彩的脸因极致的专注与期待而扭曲，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快了…就快了…玉碎之匙…终将…归位…” 他仿佛透过那惨绿的幽光，清晰地看见一把被邪力侵染、正被无形锁链拖向深渊的钥匙虚影，距离那搏动的核心…越来越近。

石室内，昭昭指尖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灼痛陡然加剧！邪气的反扑瞬间撕裂了她勉力维持的脆弱防线，一丝更为阴冷精纯的惨绿邪芒，如同淬毒的冰针，趁机狠狠扎入她心脉边缘！

“嗬……” 濒死的窒息感扼住咽喉，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湮灭。

就在这彻底沉沦的刹那，母亲的声音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如同最后的火炬，轰然贯入她黑暗的世界：

.“昭儿！身即毒炉——血为薪柴！焚！”

炉？薪？焚？

濒死的灵光劈开混沌！她不再徒劳抗拒心脉处交缠肆虐的邪气与自身狂暴的寒毒，反而将残存的所有“血髓引”本源之力，化作一点无形的、霸道绝伦的焰心！

点燃自身毒血！

轰——！

心脉深处，仿佛有一座沉寂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冰蓝色的冰蚕寒毒化作最猛烈的薪柴，淡金色的“血髓引”之力化作焚天之火，将那缕入侵的、滑腻冰冷的青铜邪气死死包裹、煅烧、炼化！

“嗤…嗤嗤……”

现实中，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灼蚀声，在死寂如墓穴的石室中突兀响起。昭昭心口处，那根被林铁山邪气凝成的青铜毒刺尖端，竟泛起赤金与冰蓝疯狂交织缠绕的流光！整根毒刺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活物，剧烈地震颤、嗡鸣起来！

几乎就在这心脉毒焰点燃的同一瞬间！

林铁山扼住自己咽喉的、那只露出青铜臂骨的右爪猛地一僵！掌心那狼眼烙印的幽绿光芒如同被泼了滚油，骤然爆闪到极致！一股源自灵魂链接的、仿佛要将魂魄都点燃的恐怖灼痛，顺着邪纹的脉络逆冲而上，狠狠撞入他残存的意识！

“呃啊——！！！”

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东西破碎的、非人咆哮从他青铜面具下炸出！他僵硬的躯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反向弓起！脖颈上正加速蔓延的青黑色邪纹如同被烈火燎过的毒藤，诡异地停滞、蜷曲、甚至发出细微的焦糊气息！喉骨间那恐怖的钻凿声戛然而止！

“呃…沈…昭昭…” 破碎沙哑的、属于“人”的呻吟，艰难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林铁山那只被邪术压制到近乎湮灭的右眼，眼皮在灼痛与某种源自骨髓的呼唤刺激下，疯狂颤动！一点被逼至绝境的、属于“林铁山”的凶悍不屈之光，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骤然亮起！血丝密布的右瞳深处，那点凶光死死钉在地上昏迷的昭昭身上。

心口毒刺的灼灼流光，掌心烙印的焚身剧痛，与那缕顺着毒血纽带传递过来的、不惜燃尽自身的决绝意志，交织成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撕心裂肺的“共鸣”，狠狠攥住了他残存的人性！

不是吞噬。是焚烧…是彼此羁绊在邪毒烈焰中的…共焚！

“要我的命…拿去！”沙哑的气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喉间涌上的血腥气。被邪纹禁锢、僵硬如石的左手，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一寸。指尖所向，并非敌人，而是——自己左臂上仍在蔓延的邪纹！他染血的右手（那青铜指骨）猛地抓起地上被碾碎的狼符锐利残片，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与力气，狠狠扎向自己的左臂！

“呃——！” 碎符如匕，刺入邪纹缠绕的血肉！一股暗红中混杂着青黑与惨绿的污血飙射而出！邪纹剧烈扭动，如同受伤的毒蛇！

“休想…动她！” 宣告伴随着鲜血喷溅，在死寂的地穴中回荡。

漠北祭坛。

“噗——！”

老萨满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青铜祭坛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再也无法按住那方秘匣，手腕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喷溅出浓稠的黑血！

祭坛中央，那方青铜秘匣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咚咚”狂响！整个沉重的匣体疯狂地跳动、震颤，几乎要离地而起！先前被老萨满黑血喂哺而勉强维持的裂痕瞬间疯狂蔓延、扩大、交织成蛛网！刺目欲盲的惨绿光芒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终于喷发，从每一条狰狞的裂痕中汹涌喷射而出，将整个幽暗祭坛映照得如同森罗鬼域！

“呃啊啊啊——！！！” 秘匣内部，那怨毒不甘的灵魂嘶鸣陡然拔高到撕裂耳膜的顶点，化作无数重叠的、充满痛苦与狂怒的尖啸，冲击着每一个萨满学徒的神经：

“反噬！钥匙…反噬！母体…钥匙…在净化…容器！阻止她！夺回…母体钥匙！立刻！！”

“哇！” 老萨满又是一口黑血喷出，浑浊的老眼因极致的惊骇与暴怒而彻底充血，如同两颗浸在血泊中的玻璃珠！他枯爪般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石板缝隙，指骨因过度用力而发出断裂的脆响！

“母…母体钥匙？！” 他嘶声咆哮，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调，尖锐刺耳，“沈昭昭…她…她竟是…玉碎之匙的…母体本源？！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圣种…圣种需要的是被污染的钥匙！不是…不是能净化容器的母源！”

秘匣狂暴的跳动和刺耳的嘶鸣如同为漠北野心敲响的末日丧钟。老萨满挣扎着爬起，布满血污与油彩的脸扭曲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死死盯着绿光喷涌、仿佛随时会炸裂的秘匣，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嗬嗬的低吼，最终化为癫狂的咆哮，响彻祭坛：

“青狼卫！听令——！”

幽暗祭坛深处，无数双隐藏在青狼面具下的眼睛，在号令中倏然睁开，寒光如刃，齐齐刺向南方。

“找到狼吻地穴…夺回母匙！立刻！焚灭…反噬的容器！玉碎…不容有失！”

地穴入口的阴影里，一柄巨大的、流淌着粘稠绿芒的青铜狼首权杖，无声无息地抵上了渗水的岩缝。杖首狼瞳幽光一闪，惨绿色的火焰顺着岩隙灌入的毒烟，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向着地穴深处那两个彼此焚烧、彼此救赎的身影，蔓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