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摊在桌上的策划案突然被一只手抽走。那只手骨节分明,此刻却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页里。
一尘愣了愣,笔尖还悬在半空,墨汁顺着笔尖微微下垂,在灯光下凝成一颗饱满的墨珠。他抬头时,撞进阿哲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那双眼平时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此刻却像两簇憋着火星的干柴,随时可能燃起来。
“这是什么?!”阿哲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手里紧紧攥着策划案,那片暗红的血痕在他眼前晃,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明明记得早上出门时,一尘还笑着说“今天状态不错”,怎么转眼就弄出这么大个“红点子”?
“流鼻血而已,天燥。”一尘轻描淡写地摆摆手,指尖捻着笔杆转了半圈,想从他手里抢回策划案,“没多大事,改完这点我就歇……”他的指尖刚触到策划案的边缘,手腕就被阿哲牢牢按住,那力道大得让他手腕骨都发疼,挣了两下竟没挣开。
“天燥能滴成这样?”阿哲把策划案往桌上一摔,纸张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屋里炸开,红痕在纸张的抖动中又晕开一点,像朵被揉皱的红山茶,“你当我瞎吗?上次咳嗽硬撑着不去看,半夜咳得整栋楼都能听见,这次流鼻血还不当回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铁打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窗台上的薄荷盆栽都晃了晃,叶片上的水珠滚下来,落在窗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阿哲拽着一尘的手腕就往门口走,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一尘的皮肉里:“今天必须去医院,不去我就把诗社门锁了,谁也别想进来做事!反正这义卖会离了你也办得成,大不了我挨个去求那些老伙计帮忙,总比看着你把自己熬垮强!”
一尘被拽得踉踉跄跄,怀里还揣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纸巾,软乎乎的一团硌在肋骨上。鼻腔里的温热感还在,像条安静的小溪,但这次,他没了反驳的心思。阿哲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铺开,那里面藏着的焦急和后怕,比任何指责都让他心里发沉——他好像,确实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走出诗社时,晚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混着阿哲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一尘忽然想起去年深秋,阿哲也是这样拽着他,把他从结冰的河面上拖回来——那天他为了捡飘进河里的策划案,踩碎了薄冰,半个身子浸在水里,阿哲赶到时,嘴唇都冻紫了,拽着他往家跑,嘴里骂骂咧咧,手却把他的棉袄裹得死紧。
“你慢点开,我自己能走。”一尘低声说,手腕被他拽得生疼,却不想挣了。
阿哲没吭声,脚步却慢了半分,拽着他的力道也松了些,但那股“不松手”的执拗劲儿丝毫没减。路过巷口的老槐树时,树下坐着几个纳凉的老人,见他们拉拉扯扯,有个老奶奶笑着喊:“阿哲,拽着一尘去哪啊?这么晚了还往外跑。”
“带他去医院!”阿哲头也不回地喊,声音里的硬气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这小子不爱惜自己,我得盯着他看医生!”
老人们的议论声从身后飘过来,带着点疼惜:“一尘这孩子就是太拼了……”“阿哲也是心细,亏得有这么个兄弟……”一尘听着,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又酸又软。他总觉得自己一个人扛着就好,却忘了身边还有人把他的疼当回事。
医院的灯光冷得像冰,白得晃眼。挂号处的护士打着哈欠,见阿哲拽着个人冲进来,还以为是打架受伤的,抬头看见是他们,愣了愣:“是你们啊,阿哲,一尘这是怎么了?”
“流鼻血,止不住似的,您给看看。”阿哲把一尘按在椅子上坐好,自己跑去填单子,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手却有点抖,连“一尘”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
候诊区的长椅凉得像块石板,一尘坐着,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阿哲来回踱步的脚步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上面沾着点策划案上的墨迹,像个小小的逗号,没头没尾的。
“下一个,一尘。”医生的声音从诊室里传出来。
阿哲立刻拽着他站起来,力道还是那么大,却悄悄换了个姿势,用掌心托着他的手腕,像怕捏碎了似的。诊室里的消毒水味有点冲,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双笑眯眯的眼睛,指着桌上的化验单笑:“就是太累了,血小板有点低,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好好睡两天,少操心,比啥药都管用。”
他在单子上写着“注意休息,避免劳累”,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的,“年轻人拼是好事,但得有个度,身体垮了,啥都干不成。”
一尘拿着那张写着“注意休息”的单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他想跟阿哲说“你看我就说没事”,却对上阿哲依旧紧绷的脸——眉峰拧成个疙瘩,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块没化开的冰。
“别以为没事就完了。”阿哲瞪他一眼,伸手把单子抢过去揣进自己口袋,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证据,“今晚策划案我来改,你敢碰一下试试?回去就给我睡觉,明天我盯着你,早饭我给你端到床头,午饭我给你盛到碗里,你要是敢偷偷爬起来看策划案,我就把你那些宝贝诗集全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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