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魁 第135章 被迫参与

王胖子那混合着暴戾与决绝的低吼，如同困兽在陷阱中发出的最后咆哮，在狭小的牢房内震荡，却又迅速被门外更加汹涌澎湃的疯狂声浪所吞没。整个血狱仿佛被投入了一座无形的熔炉，每一寸空气都在高温下扭曲，蒸腾着贪婪、杀意和孤注一掷的癫狂。赤发鬼投下的那颗名为“希望”的毒饵，已然生效，将绝望催化成了更可怕的毁灭性能量。

林清源沉默地听着王胖子的宣言，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王胖子说得对，这是阳谋，他们躲不过去。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尸山血海，他们都必须踏上去。留在原地，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当作“无价值的废物”清理掉，就像那个被赤发鬼随手斩杀的丙字十七号囚犯一样，无声无息地化作一滩污血。

他低头看向怀中依旧昏迷的苏小婉，少女苍白的脸在绝对的黑暗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却像一根最纤细也最坚韧的丝线，牵动着林清源全部的心神。带着这样的她，闯入那注定血腥残酷的“炼狱岛”……林清源几乎不敢去想那后果。

然而，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权衡利弊，去恐惧彷徨。

就在赤发鬼宣告后的第二天，那如同催命符般的、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再次在丁字区的通道内响起。这一次，不仅仅是赤发鬼和他的亲卫，还有更多穿着灰色短褂、手持厚重名册和简陋工具的杂役跟随。

牢房门被依次粗暴地拉开，伴随着守卫冰冷的呵斥和鞭子的呼啸。灰袍记录者站在门口，目光如同扫描器物般扫过牢房内的囚徒，对照着名册，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念出一个个编号和名字，旁边的杂役则迅速在名册上做着标记。

“丙字五号，李逵（化名），确认参与。”

“丁字十一号，孙二娘（化名），确认参与。”

“戊字三号，赵铁柱（化名），确认参与。”

没有询问，没有选择。那语气，仿佛只是在清点即将送上屠宰线的牲口。

脚步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丁字三号牢房门外。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铁门被猛地拉开，昏黄的光线和外面躁动不安的空气一同涌入。赤发鬼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堵在门口，阴影将大半个牢房都笼罩在内。他身后，是眼神凶戾的亲卫，以及那名手持名册的灰袍记录者。

赤发鬼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先是落在瘫坐在地、浑身血迹斑斑却眼神凶狠的王胖子身上，又扫过靠在墙角、紧抱着苏小婉的林清源，最后在那毫无声息的布袋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残酷的玩味。

灰袍记录者翻开名册，平板无波的声音响起：

“丁字三号，林清源（代号玄魁），王硕（代号磐石），苏小婉。确认参与‘炼狱岛’试炼。”

这不是询问，是宣告。

王胖子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护食般的咕噜声，肌肉瞬间绷紧，尽管被镣铐束缚，但那股择人而噬的凶悍气息却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

林清源抬起头，迎向赤发鬼那审视的目光，声音因干渴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地问道：“如果我们拒绝呢？”

赤发鬼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脸上那丝玩味的笑容扩大，变得狰狞而冰冷。他甚至没有看林清源，而是将目光转向通道里其他正被“登记”的囚徒方向，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附近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拒绝？”

他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可以。”

他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脖颈，骨节发出咔吧的轻响。

“现在就可以送你们去化丹池，为宗门的伟业，贡献最后一点价值。”

化丹池！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冰刺，狠狠扎进所有听到的囚徒心中！那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存在，意味着连尸体和灵魂都会被彻底榨取、消融，化作最基础的养料！

通道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连那些最疯狂的嘶吼和低语都戛然而止。所有囚徒，无论是否被登记，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赤发鬼很满意这效果，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林清源，那双凶戾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残忍：“听明白了吗？废物们。参与，或许会死。不参与，立刻就会死，而且死得毫无价值。”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极致的轻蔑：“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牢房内，王胖子死死地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但最终，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参……加！”

林清源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那污浊而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这无尽的屈辱和压迫都吸入肺中，碾碎，消化。他知道，他们没有任何筹码，没有任何退路。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得可怕，看向赤发鬼，也看向那灰袍记录者，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两个字：

“参加。”

灰袍记录者面无表情地在名册上划了一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流程。

赤发鬼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愉悦的、残酷的笑容，他最后瞥了一眼林清源怀中的苏小婉，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随即转身，带着人走向下一个牢房。

“很好。珍惜最后这几天吧，老鼠们。”

牢房门再次被轰然关闭，锁死。

门外，登记工作还在继续，伴随着偶尔响起的、因绝望或反抗而引发的短暂骚动和迅速被镇压的惨叫声。

门内，丁字三号牢房重新被黑暗吞噬。

王胖子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喘着粗气，黑暗中，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极度复杂的光芒——有屈辱，有愤怒，有对生的渴望，也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林清源则依旧维持着怀抱苏小婉的姿势，一动不动。

被迫参与。

他们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推上了这场血腥舞台。前方是九死一生的“炼狱岛”，身后是万劫不复的“化丹池”。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条唯一的、布满荆棘和骸骨的狭路上，挣扎前行。

绝望，从未如此刻般具体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