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最后一缕天光被墨色的云层吞噬，山洞里弥漫着干草和泥土混合的气息。云舒和弟弟云乐仔细地收拾好用完的木碗。
她将石锅里剩余的清水小心地泼在灶台温热的余烬上，“刺啦”一声轻响，一股白汽窜起，确保最后一星火种也彻底熄灭后，姐弟二人才返回山洞内部，准备休息。
洞外，夜风渐起，带着山雨欲来前特有的、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气息，隐约还夹杂着远方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吼叫。
云舒躺在由干燥茅草铺就的床铺上，望着被荧光植物映照得影影绰绰的洞顶，心中默默盘算着明天的安排。食物暂时有了着落，但工具匮乏依旧是个大问题。
“小乐，”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介森大叔之前提过的燎兽，到底长什么样子？”
云乐在兽皮草垫上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面朝姐姐的方向，带着对强大事物的向往语气说道。
“燎兽啊，那是只在最高的雪线附近活动的凶兽，很少下到山下来的。它们的皮毛厚得像积雪，能完全藏在雪地里，最吓人的是嘴边那两根弯弯的獠牙，又长又大又锋利，听说能轻易刺穿最厚的犀角兽皮！”
“你亲眼见过？”云舒追问。
“见过啊！上一个寒季最冷的时候，介森大叔带着部落里最强的猎手们上去狩猎过……”云乐的声音忽然低落下去，话语也戛然而止。
云舒敏锐地捕捉到了弟弟情绪的变化，试探着问：“上一个寒季……是父兽他……”
“是的……”云乐低暗下去的声线回应她，声音有些急促，仿佛想尽快驱散某种阴霾，“那次狩猎不是很顺利，父兽没了，受伤的也多，他们费了好大劲才围住一头燎兽，但只有一根獠牙是完好的，另一根在搏斗中被燎兽自己撞断了。那根完整的獠牙，现在还在族长山洞里当战利品挂着呢。”
云乐知道姐姐最近总在琢磨各种工具，提到獠牙时语气格外着重，潜意识里是想告诉她这东西太过珍贵，让她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云舒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族长山洞里的獠牙……她开始飞快地思考，能用什么方法从族长手中换取这件物品？自己一无所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或许就是那些看起来“新奇”的想法和手工了。这事急不得，必须从长计议……
姐弟俩各自怀着心事，在渐起的风声和远处模糊的兽吼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云舒是被洞外异于往常的昏暗光线唤醒的。她起身走到洞口，只见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乌云低低压在山头，是一个少见的多云天气。
好在今天并非部落约定的集体采集日，天气好坏影响不大，只是她暗自祈祷，在需要做饭时太阳能勉强露个脸，否则生火就成了大难题。
对于其他的生火方法，她几乎一无所知。钻木取火只存在于理论，具体技巧一窍不通。
打火石？自己穿过来的这片区域，暂时是没看到的……云舒不禁有些自嘲，自己大概是所有穿越者里最缺乏实用技能的一个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再去找介森大叔换点木头，然后硬着头皮试试钻木取火了。”她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
既然无事可做，她便坐下来，继续用昨天剩余的干草编织草筐。天色越来越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预示着雨水随时可能落下。
就在她专心致志地将干草捻成股、交错编织时，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是艾贝和左溪，她们各自费力地提着一大块兽肉，那肉块比昨天带来的足足大了一倍，两个少女走得摇摇晃晃，脸颊都憋得泛红。
“云舒！”艾贝老远就兴奋地喊道，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响亮，“我阿姆看到那个背篓，喜欢得不得了！她一看到就说这东西太方便了，让我一定多跟你学学，多编几个！还有，我还想跟你学煮肉，做给我阿姆尝尝鲜！”
“我也是！”左溪急忙跟上，生怕落后，“我母兽也说背篓好用，装了东西手还能空出来！”
云舒苦笑着指了指昏沉的天空：“今天怕是不行了，没有太阳，我也正发愁怎么做肉呢。其他的生火办法我还没试成功。要不，我们先编草背篓？看看等会儿天气能不能好转些。”
“好啊好啊！还有那个铺在地上的草席子！”艾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拍手，“我觉得那个也特别有用！昨天材料不够，我回去就让我哥哥帮我弄了好多草，他一会儿就背过来。”
她话音刚落，远处就出现了一个移动的“草堆”。只见一人多高的干草堆稳健地移动着，只能从下方看见两条肌肉结实的古铜色腿脚。
“哎呀！我忘在家里了！”左溪懊恼地叫起来。原来她回家后也割了不少草，但家里只有两个年纪尚幼的弟妹，她急着来云舒这里，匆忙间就把草忘在了山洞里。
“我看艾吉哥背来的草很多，一会儿让云乐跑一趟帮你拿过来吧，我们先用的这些。”云舒拉着她在洞口坐下，安抚道。
这时，那座“草山”移到了洞口下方，艾吉从后面探出头，就是云舒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雄性兽人，将背上小山般的干草卸了下来，整齐地堆在洞口边。
他看着三个小雌性坐在一起，手指翻飞地编织着，眼中流露出些许好奇。他记得云舒以前是个非常内向、甚至有些怯懦的小雌性，自从她家遭遇变故后，更是沉默寡言。
上次远远碰到，她还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躲开了。现在看到她能和伙伴们有说有笑，开朗活泼的样子，艾吉心里也感到一阵宽慰。
“艾吉哥，你现在回去吗？我跟你一起去左溪姐那里拿草。”云乐主动说道。
“好，走吧。”艾吉冲三位雌性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和云乐一同离开了。
路上，艾吉忍不住问道：“我听艾贝说，你姐姐用……用‘厄’煮的肉，特别好吃？”他用了部落里对火的古老称谓，这个词通常带着禁忌与恐惧的意味。
“是啊！”云乐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我从来没吃过那么香、那么嫩的肉！”
“她还是用‘厄’煮的？”艾吉压低了些声音。
“不是啦，姐姐说那个不叫‘厄’，叫‘火’，”云乐认真地纠正，“她说我们以前的说法不对，火是可以控制和使用的东西。”
“她怎么知道这些的？”艾吉更加疑惑。
“姐姐说，她受伤之后，忘记了很多事情，但脑子里又多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知识。”云乐毫无心机，对信任的艾吉哥坦诚相告，“她还去找过巫祝大人呢，巫祝大人检查后说没问题，可能是兽神眷顾……”
两人一问一答间，已经到了左溪家山洞外。
这头的云舒浑然不知自家弟弟已经把自己的“老底”透露了不少，不过即便知道，她大概也不会太在意，这本来也就是她能对外解释的唯一说辞。
没过多久，云乐就吭哧吭哧地把左溪家的干草都搬了过来，来回跑了两趟才搬完。随后他说要去找艾吉哥哥玩，又一溜烟跑没影了。
三个少女在洞口并肩坐下，手指灵巧地忙碌着，将所有的干草都编织成了背篓和几张厚实的草席。天色始终未见好转，反而愈发阴沉，估摸着已是下午时分，太阳依旧没有突破乌云的迹象。
云舒只能歉然地告诉两位好友，今天看来是做不成肉了。
艾贝和左溪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失望，她们可是期待了一整天的美味。不过云舒拿出了锅、碗和木叉，详细讲解它们的制作方法。
建议她们可以请父兄帮忙制作类似的器具，如果没有合适的木头，寻找天然中凹的石块稍作打磨也能当做石碗使用。她选择木碗，主要还是考虑到云乐年纪小、力气不足，打磨石碗太过困难，而且木碗轻便不易碎，更适合日常拿取。
最后，两位好友还是坚持将带来的兽肉留下，带着新编好的背篓和草席，心满意足却又带着一丝对美食的惦念，返回了各自的山洞。
天空阴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云舒心里也莫名有些烦闷，既因为这糟糕的天气，也因为对朋友食言。
她刚把最后一点干草搬到洞口内侧避雨的地方，就看见远处一个灰色的小点正飞快地放大，边跑边喊：“要下雨了！姐姐！”不是她那活泼过头的弟弟又是谁。
云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胸脯剧烈起伏着，迫不及待地分享刚听来的消息：狩猎队已经回来了，收获非常丰富！据说今天山里的凶兽不知为何都很躁动，不在巢穴里老实待着，反而很容易在外出觅食时被遇到。
“介森大叔一个人就猎了一头好大的象孢兽！”云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眼睛亮晶晶的，“他用这头象孢兽跟族长换了那个燎兽的獠牙！”说到这里，他语气里又带上了一丝怀念和感伤，“姐，你是不知道，象孢兽的肉可好吃了，父兽在的时候，我们吃到过，要是我以后也能像父兽那么厉害就好了……”
“你肯定会的！”云舒斩钉截铁地说，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任。
云乐抬头看向姐姐，被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坚定所感染，心里那点不确定瞬间被冲散，一股豪情涌了上来，用力点头：“嗯！”
“而且，以后我们一定会经常吃到象孢肉的。”云舒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事实。
小家伙再次狠狠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和斗志的光芒。
云舒却在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獠牙到了介森大叔手里……那该用什么去交换呢？她环顾着家徒四壁、只有基本生存物资的山洞，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入那位强大猎人眼的东西。算了，暂时还是继续忍受弟弟那不算灵巧的“爪子”和自己那粗陋的石片吧。
正当她思绪飘远时，洞口的光线忽然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伴随着“咚——哗啦”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重物被放在了地上。
云舒抬头一看，竟是介森大叔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岩石。
“大叔，你狩猎回来了？”云舒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嗯。”介森依旧是言简意赅，他弯腰，从脚边拿起一个用柔软兽皮仔细包裹的长条状物品，递了过来，“这个，给你。”
云舒下意识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她解开捆绑的皮绳，掀开兽皮一角，顿时愣住了——兽皮包裹着的，正是那根她心心念念的、洁白如玉、泛着冰冷光泽的燎兽獠牙！
“燎兽的牙齿？”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因惊讶而微微提高。
“嗯。”
“给……给我了？介森大叔？”云舒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向介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惊喜，又是不解。
介森看着眼前小雌性那难以置信又难掩狂喜的表情，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故意绷着脸反问：“不要？”
“要要要！”云舒立刻把獠牙紧紧抱在怀里，一连声地应着，生怕对方反悔。
然而，当她掂量着怀中獠牙那沉手的重量时，不禁面露难色——这獠牙比她预想的要重得多，少说也有二三十斤，而且形态粗长弯曲，根本不适合直接用来制作她想象中的轻便刀具。
“大……大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个……能把它劈开吗？它太大了，我拿不动，而且我想做的工具用不了这么多。”
介森闻言，伸手将獠牙拿了回去，掂量了一下：“你想要多大的？”
云舒立刻跑到灶台边，从灰烬里捡起一小段未燃尽的灌木枝条，在旁边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上，仔细画出了菜刀和匕首的大致形状，并用手比划着所需的厚度。
“大叔，如果按这样切割的话，剩下的部分还多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担心自己的要求会浪费这珍贵的材料。
看得出这小雌性是真心想要利用这獠牙，而非仅仅当做装饰，介森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图案，又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獠牙，在心中快速估算了一下：“做你画的这两个，只用尖端这一小部分就够了，后面大半都用不上。”
“那……那能用剩下的部分，再帮我做一个像这样的斧头吗？”云舒心中一喜，连忙又在地上画了一个带弧度的斧头形状，解释道，“这个可以用来处理一些东西。”
介森默默记下了三种工具的样式和厚度要求，将獠牙重新用兽皮包好，言简意赅地说：“一时做不好。我带回去，弄好了给你。”
“好！谢谢大叔！”云舒连忙道谢，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大叔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暂时好像没有什么能跟你交换的……”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介森目光扫过洞边堆放着的几个新编好的草背篓，其中一个尺寸明显比其他的大上一圈：“这个，给我吧。”
云舒嘴角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她编织时一时兴起，没控制好尺寸，编了个对她而言过于巨大的背篓，正觉得有些失败。但看介森这高大的身形，这个背篓的大小倒是正合适。
“好的大叔，你拿吧，不够我山洞里还有几个，我再去给你拿。”她爽快地应道。
“不用。”介森拿起那个大背篓，随手挎在肩上，顿了顿，抬手指向那个泥土垒砌的灶台，“你，教我怎么用火。”
“大叔，问题是现在没有太阳，我也不会生火啊。”云舒无奈地摊手。
介森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他原以为使用火是这个小雌性掌握的特殊技能，没想到竟也受制于天气。
“或者……”云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大叔，你那里还有没有那种容易点燃的木头？我可以试着用别的办法生火，就是……不一定能成功。”
介森几乎要失笑出声，原来这小雌性绕了一圈，还是在打他那些木头的主意？不过，在他过往的认知里，木头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被“需要”过。
“等着，我回去拿。”他没有多言，说完这句，身形瞬间发生了变化，肌肉贲张的身体伏低，眨眼间便化作一头体型矫健、毛皮银灰的似狼型巨兽，他口中叼起那根包裹着獠牙的兽皮包裹，四足发力，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岩之后，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云乐在一旁看得满脸羡慕，喃喃道：“大叔的速度真快啊……我要是能这样就好了。他可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强大雄性。”
云舒也是满脸惊叹，这兽化的一幕无论看多少次，都让她感到震撼。她收回目光，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以后也会这么厉害的。小孩子别总叹气，会变丑的。”
看着这个白捡的、一身毛发还打着结的便宜弟弟，云舒心想，就算再丑点，估计跟现在区别也不大……当务之急是先把他和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点。
她的目光又落到介森大叔刚才放下的东西上，那是六个明显比云乐手工精致得多的大木碗，边缘光滑，大小均匀。
还有两条粗壮得像小牛腿般的兽肉，肉质紧实，纹理漂亮，显然来自某种强大的凶兽；旁边还有一小块叠起来的兽皮，质地异常坚硬厚实，不知是什么兽类的皮子。
看来大叔是带着肉来，想让她用火烹饪的？云舒心里猜测着。无论如何，有食物总是好事。只可惜今天没有火，不然可以好好展示一下手艺，说不定还能多换些东西。那块硬兽皮，看起来倒是做鞋底的好材料……
就在她思绪翻飞之际，银灰色的狼形身影去而复返，介森恢复了人形，将几段粗细、木质各不相同的木材放在地上。云舒请他帮忙，将每种木材都截取一小段，并将一端打磨得比较尖锐。
她拿起一根尖头木棍，将尖端抵在一块较为平坦干燥的大木块上，双手合十夹住木棍，开始快速地来回搓动。云乐和介森在一旁看着，脸上都写满了困惑，不明白她这古怪的举动意在何为。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舒的手臂开始发酸，额头也冒出了细汗，但木块上除了被钻出一个小凹坑和一点点焦黑的痕迹外，毫无燃火的迹象。
又坚持了一会儿，依旧毫无进展！
云舒甩着酸软无比的手腕，意识到这本就是该由体力更好的男性来完成的工作。她转头看向一旁沉默观察的介森，带着点不好意思开口：“大叔，我力气不够，可能……需要你帮忙。”
“(ˉ▽￣～) 切~~”介森终于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了然意味的嗤笑，显然是被这小雌性之前信心满满、现在却束手无策的样子逗乐了。
云舒见自己被笑话，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木棍塞到介森手里，请他按照她刚才的方式，继续搓动木棍。
介森接过木棍，他那双布满厚茧、充满力量的大手轻松地夹住木棍，开始快速搓动。他的动作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变得稳定而迅捷，木棍旋转的速度远非云舒所能及，发出持续的“嗡嗡”声。云舒在一旁看得暗自咋舌，果然，这种事还是得靠体力优势，手速这种东西，在绝对的力量和耐力面前，不值一提……
不一会儿，木块与木棍尖端接触的位置开始冒出缕缕青烟，并且烟越来越浓。云舒心中一喜，但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有火星冒出。她蹙眉思考着问题所在。
她凑近冒烟处，示意介森先停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将一些干燥的木屑粉末聚集到那个灼热的小凹坑周围，再凑近，轻轻地、持续地吹气。几次呼吸之后，木屑中突然闪现出几个微弱的红色火星！
“大叔！快！继续！”云舒急忙压低声音喊道，生怕惊走了这来之不易的希望。
介森眼神一凝，立刻再次搓动木棍，速度比之前更快。云舒则屏住呼吸，拿起一小撮早就准备好的、最干燥柔软的引火干草，小心地覆盖在冒烟的木屑上，继续轻柔而稳定地吹气。终于，一点橘红色的小火苗颤巍巍地从干草中蹿起，迅速吞噬了周围的草叶，变成了一小团稳定跳跃的火焰！
这突如其来的、真正意义上的明火，让近距离的介森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向后疾退了两步，背部肌肉瞬间绷紧，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那场森林大火的恐怖记忆仿佛再次被点燃。
云舒没有笑话他，她理解这是经历过火灾创伤后的正常反应。她只是迅速而小心地用木棍将那团燃烧的干草拨进早已准备好的、铺着易燃细柴的灶台里，然后小心地添加上稍粗一些的柴枝。火苗舔舐着干燥的木材，发出噼啪的轻响，稳定地燃烧起来。
接着，她拿起石锅和那块薄石板，快步走到溪边仔细清洗。又将艾贝和左溪带来的肉拿到水边洗净备用。
云乐在姐姐准备再次尝试生火时，就已自觉地去附近捡拾干燥的灌木枯枝，此刻已经抱回足够烧一阵子的柴火，整齐地堆在灶台边。
云舒回来后递给弟弟一个赞许的眼神，小家伙立刻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我能帮上忙”的骄傲。最近在姐姐不断的鼓励和指派任务下，云乐明显比以往开朗自信了许多。
云舒提起洗好的肉，喊云乐一起去溪边洗干净手。回来后，她让弟弟将其中一半的肉切成大小适中的块状，准备用来煮炖；另一半则切成厚薄均匀的肉片，备用。
介森在一旁看着，误解了她的举动，以为她是舍不得将好友送来的肉全部用掉，便伸手指了指洞壁上挂着的那两条巨大的鹿兔兽后腿：“那个，给你的，换火。”然后又指了指溪边一块高耸的岩石，“煮这个。”
云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这才惊讶地发现，那块岩石靠上的位置，竟然挂着大半只已经剥皮处理干净的兽尸！她刚才来回溪边多次清洗锅具，竟一直没注意到它的存在。看那兽尸的形态和大小，显然就是那两条腿肉的上半部分。
原来这种叫做鹿兔兽的凶兽体型如此庞大吗？……云舒看着那比自己还高的兽尸，一时有些发呆。介森见她愣住，想起她刚才搓木取火时手酸的样子，以为她是搬不动，便主动走过去，轻松地将那大半扇兽肉从岩石上取下，然后模仿她之前的样子，里里外外在溪水里冲洗干净，提到了灶台旁边。
“怎么分，你说。”他言简意赅地问，手里已经握住了锋利的石刀。
云舒看着这庞大肉块，发愁要煮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熟透……“大叔，今天的肉太多，煮起来太慢，我换一种方法做一部分，你介意吗？但我保证同样好吃。”
“你随便做。”介森闻言，眼中好奇之色更浓，想看看她除了煮肉之外，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另一种方法需要更直接地接触火，叫‘烤’，我怕你可能会不太适应。”云舒谨慎地解释着，留意着介森的表情。
“没事，你做你的。”介森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他连近距离生火都适应了，难道还会怕一种做肉的方法？这小雌性未免太小看他了。
看着介森不以为意的样子，云舒既期待他看到烤肉时的反应，又隐隐有些担心会触发他的创伤记忆。
不过转念一想，习惯就是最好的脱敏治疗，正如大叔正在慢慢适应火一样。她不再犹豫，先架起石锅，放入切好的肉块和清水，让云乐负责照看灶火，保持小火慢炖。
然后，她开始在旁边用石头和泥土，垒砌另一个更大、更简易的灶台，这次不需要留出放置石锅的稳定灶口，更像一个开放的火塘。
介森全程认真观察，不时提出一两个简短的问题，比如为何要垒成这个形状，为何要留通风口等等。云舒一一耐心解答。接着，她请介森帮忙，找来一块面积较大、厚度适中的扁平石板，清洗干净后，架在了新垒好的灶台上，下方引燃柴火进行预热。
然后，她请介森将剩下的鹿兔兽肉，除了那两条留着之后吃的后腿，全部切成厚度均匀的肉片。
介森手起爪落，动作精准而迅速，将洗干净的肉片切到大小厚薄几乎一致。云舒则将切好的肉片平铺在已经预热的石板上。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呲呲啦啦”的声响，她刚转过身取彩果（盐），紧接着是“哐当”一声震耳的巨响！
姐弟俩惊愕回头，只见刚才还平整架在灶台上的石板，此刻已经四分五裂，散落一地。碎裂的石板中间，介森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僵立在那里，拳头紧握，脸色难看，额角甚至冒出了青筋。滚烫的肉片和碎裂的石块溅得到处都是。
“不是……我……你……”云舒看着满地狼藉，一时语塞，心疼那些上好的肉片，也震惊于介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看着地上散落的碎石、肉片和依旧燃烧的柴火，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当场，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石粉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介森首次在姐弟俩面前露出了明显的尴尬神色，他有些不自在地松开拳头，抬手挠了挠他那头硬茬似的短发，避开云舒的目光，声音闷闷的：“我……再去取个石板。”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迅速转身，大步流星地再次离去。
云舒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走进山洞，取出三个最大的木碗、一双自制的简陋木筷和两个彩果。她用筷子小心地将散落在地、沾了泥土的肉片一一夹起，放入木碗中，然后拿到溪边，仔细地将上面的尘土和石屑冲洗干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高温消毒过了……”她一边洗，一边自我安慰着。返回后，她重新垒好被震松的简易灶台。这时，介森已经带着一块新的、看起来更轻薄一些的石板回来了。两人合力将石板固定好，重新引燃柴火。
这一次，云舒回头，非常认真地对介森说：“大叔，请你坐到那边去，可以吗？”她指了指距离灶台稍远的一块大石头。
介森看着她的表情，沉默了片刻，还是依言退到了远处，坐下，默默观望。云舒又递给他一块质地坚硬的鹅卵石，请他帮忙制作一个深口、厚壁的“石碗”，并且配了一根头部圆润的石杵。
清洗干净后，她将这个简易的石臼放在煮肉的那个灶台角落，利用灶火的余热进行烘干。
此时，新石板上再次响起了肉片煎烤的“呲啦”声，油脂被热力逼出，在石板表面滋滋作响，跳跃的小火苗不时舔舐着肉片的边缘。
不一会儿，一种不同于水煮肉的、更加浓郁霸道的烤肉香气便弥漫开来，强烈地刺激着人的嗅觉。介森带来的这种鹿兔兽肉脂肪含量颇高，非常适合煎烤。
云舒熟练地用木棍做成的长筷子翻动着肉片，注意到远处的介森虽然依旧坐着，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放开，显然这香气和景象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她想了想，一边翻烤着肉片，一边开口，声音平和地解释道：
“大叔，这种方法叫‘烤肉’。”
“第一次你来时，我选择煮肉，一方面是吃的肉量少，煮着方便；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你经历过山林大火，可能对这种方式会感到不舒服。”
“今天肉太多，全部煮耗时长，燃料也费，所以我决定一部分煮，一部分烤，这样更快，味道也不同。”
“你可以像慢慢适应火一样，试着接受这种烹饪方式。当然，如果你实在觉得不舒服，我们以后可以主要用煮的。”
“不过，说真的，烤肉非常香，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听着小雌性体贴而坦诚的解释，感受到她话语里那份小心翼翼的关照，介森忽然觉得，背部那因为看到跳跃火苗而隐隐泛起的、陈年烧伤留下的灼痛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他再次看向那在火上滋滋作响的肉片时，心里的抵触和惊悸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期待的情绪。
“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平稳了些，“不用管我，你做你的。”
得到这个回应，云舒安心了不少。她取下烘干的石臼检查了一下，然后剥开一个彩果，将里面暗红色的晶体块放入石臼中，用石杵慢慢捣成粗盐粒，倒出一部分放入煮肉的锅中调味。剩下的继续捣，直到成为更细的盐粉。
待石板上第一批肉片两面都煎烤得金黄焦香，边缘微微卷起时，她捏起一小撮盐粉，均匀地撒在肉片两面。
她招呼云乐和介森过来。用筷子将烤好的肉片分装到三个大木碗里，先递给云乐一碗，然后又拿起一碗，走到介森面前递给他。介森看着递到面前、冒着腾腾热气、香气扑鼻的烤肉，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接。
“大叔，你先尝尝看，”云舒解释道，“如果实在不喜欢这个味道，或者看着不舒服，我马上给你换煮肉，煮的也快好了。”
介森闻言，这才伸手去拿碗里那片最大的、滋滋冒油的烤肉，手指刚触碰到滚烫的肉片，立刻被烫得缩了回来。云舒赶紧跑进山洞，取出自己那副备用的大号木叉递给他。
这大叔，有时候真是别扭得有点可爱。云舒心里暗自觉得好笑。
介森接过木叉，有些笨拙地叉起一块烤肉，先谨慎地凑近闻了闻，那浓郁的焦香和肉香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然后，他小心地吹了吹，送入口中，咀嚼……
云舒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只见介森起初眉头还微微蹙着，似乎还在适应这种直接火烤的味道，但咀嚼了几下之后，他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眼睛微微睁大，咀嚼的速度明显加快，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又叉起了第二块、第三块……
看着他从不情不愿、带着些许抗拒，到被美味征服、越吃越快的转变，云舒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算不算是……用美食成功攻略了这位部落强者的胃？
夜幕再次降临，洞外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在树叶和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在温暖干燥的山洞内，灶台里的火光驱散了黑暗和湿气，将三人的身影投在洞壁上，摇曳生姿。
石锅里煮着的肉汤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混合着盐和肉香的蒸汽；石板上的烤肉依旧在滋滋作响，油脂滴入火中，激起小小的火苗和更浓烈的香气。
云舒觉得或许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步入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篇章。雨声、火光、食物的香气、可靠的伙伴……这一切，构成了一种名为“家”的温暖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