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其他 > 饭店真实见闻录 > 第33章 窒息的家庭1

饭店真实见闻录 第33章 窒息的家庭1

作者:来来666888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30 16:36:42

又到开饭时间了,今天来来讲述的是一家三口的故事。

王氏饭店靠窗的卡座里,空气沉得像是吸饱了水的旧棉絮,闷得人胸口发紧。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压着城市,也沉沉地压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

王明远——那个刚过二十岁生日的年轻人,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盘刚上的清炒时蔬上。碧绿的菜心淋着薄薄一层亮晶晶的芡汁,看着就清爽。他下意识地,指尖轻轻捏着象牙白筷子的中段,带点欣赏的意味,小声对旁边的母亲说:“妈,你看这个菜心,炒得真漂亮,青翠青翠的,火候正好呢。”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天生的、无法刻意模仿的柔和清亮,尾音自然地上扬,像羽毛轻轻搔过耳廓。这声音在略显嘈杂的饭店里本不该突兀,却像一枚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卡座里那层虚假的平静。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他的父亲王海山,猛地抬起了头。那两道粗黑、几乎连在一起的眉毛,如同两把淬了寒光的刀,骤然向眉心压去。他嘴里正嚼着一块油汪汪的烧鹅,腮帮子鼓动着,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王明远脸上。

“漂亮?”王海山的声音不高,却像砂纸磨过铁皮,每一个字都刮擦着人的神经。他“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油腻腻的桌面上,震得杯碟轻轻一跳。“你他妈一个大老爷们,吃饭就吃饭,盯着盘菜说它‘漂亮’?阴阳怪气!听着就他妈恶心!”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盘被评价为“漂亮”的菜心上。

王明远捏着筷子的手指倏地收紧,骨节泛白。他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不安的阴影,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仿佛刚才那点因美食而起的微弱光亮,瞬间被父亲粗暴的喝骂碾得粉碎。他挺直的脊背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倔强的姿态,只有微微向内收拢的肩膀泄露了那不堪重负的颤抖。

坐在王明远旁边的母亲张雅娟,身体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她面前那碗晶莹的白米饭几乎没怎么动过。她握着筷子的手有些神经质地微微发抖,筷子尖机械地在雪白的米粒间拨弄着,像是在进行某种无意义的计数。她耳垂上那对小小的、圆润的珍珠耳坠,随着她低头的动作细微地晃动,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脆弱的光泽,仿佛随时会承受不住这无形的重压,坠落尘埃。她始终没有看自己的儿子一眼,也没有看暴怒的丈夫,视线凝固在碗里那几颗被她拨来拨去的米粒上,像一座沉默的、绝望的孤岛。

“爸,”王明远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饭店的背景噪音淹没,带着一种习惯性的、试图平息风暴的微弱讨好,“这笋…挺嫩的,你尝尝?”他用公筷夹起一小块油焖笋,小心地越过桌面的杯盘,想要放到父亲面前的小碟子里。那动作谨慎又卑微。

“啪!”

一声更响亮的脆响炸开!

王海山猛地挥手,动作又快又狠,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王明远手里的公筷被狠狠打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当啷”一声砸在不远处的地砖上,又弹跳了几下才停住。那块油亮的笋也跟着飞出去,掉在油腻的地板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王海山彻底被点燃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上半身极具压迫性地向前倾,几乎要越过桌面。他粗壮的手指隔空狠狠戳着王明远的鼻子,脸膛因暴怒而涨成猪肝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脖子上虬结的血管都绷紧了。“老子花钱是让你像个男人一样吃饭,不是让你在这儿学娘们挑三拣四、唧唧歪歪!看看你那副鬼样子!说话都带着骚气!再敢学女人说话,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变态!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声“变态”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王明远的耳膜,穿透鼓膜,直刺进大脑深处最隐秘的角落。他身体剧烈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一直强撑着的挺直的脊背终于垮塌下去。他猛地低下头,乌黑的额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骤然失焦的眼睛。那是一种被当众剥光了所有尊严、露出最不堪软弱的剧痛。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试图用这尖锐的物理疼痛来抵御那排山倒海、几乎要将他溺毙的羞耻和绝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不是骨头,是更深处的东西。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又被这声嘶力竭的咆哮狠狠撕裂。邻近几桌的食客纷纷停下筷子,惊愕、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无形的探针,齐刷刷地刺向这个角落,聚焦在那个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的年轻身影上。那些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毒蚁,开始啃噬他摇摇欲坠的神经末梢。

“啧,当爹的这么凶…”

“那小伙子看着挺斯文,怎么…”

“说话是有点…那个…”

“家事难断,别看了别看了…”

这些碎片般的议论,王明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却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凌迟着他。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部,耳朵里嗡嗡作响,父亲那扭曲的怒容和周围无数模糊的、带着审判意味的脸孔在眼前旋转、重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块刚咽下去的菜心梗在喉咙口,堵得他几乎窒息。他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才勉强压住那汹涌而上的呕吐感和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呜咽。世界在收缩,光线在扭曲,只剩下父亲那张因暴怒而狰狞的脸,和四面八方涌来的、令人窒息的窥探。

张雅娟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枯叶。她夹着米粒的筷子停在半空,微微发着颤。她终于抬起了一点点眼睫,目光却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极其短暂地在儿子剧烈颤抖的肩膀上掠过,那眼神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无助,还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她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抽气声。最终,那点微弱的冲动还是被更深重的恐惧压垮了。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目光,重新死死盯住自己的碗,仿佛那几粒白米是世界上唯一安全的所在。她捏着筷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耳垂上那对小小的珍珠剧烈地晃动着,像两滴凝固的泪,下一秒就要坠落。她的沉默,在此刻,比父亲的咆哮更令人窒息。

“服务员!”王海山看也不看那对沉默的母子,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声音在瞬间安静下来的饭店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粗鲁地用手指敲着桌面,“咚咚”作响,像在敲打一面破鼓。“人呢?死哪去了?过来!”

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系着白围裙的女服务员闻声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有些紧张的微笑:“先生,有什么需要?”

“这盘笋!”王海山用油腻的筷子头毫不客气地戳着那盘油焖笋,“硬的跟木头似的,嚼都嚼不动!还有这汤,”他又指向那碗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腥得要命!你们厨师是盐罐子掉锅里了还是舌头让狗叼了?这做的什么玩意儿?喂猪呢?”他唾沫横飞,每一句质问都带着强烈的侮辱性,仿佛要把刚才在儿子身上积攒的怒气一股脑倾泻到无辜的服务员身上。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无措地看了看那盘笋和汤,又看了看暴怒的王海山,嗫嚅着:“先生…这…我们后厨都是…”

“后厨个屁!”王海山粗暴地打断她,“少废话!要么给我换!要么叫你们经理来!妈的,花钱吃猪食?”他猛地又拍了一下桌子,碗碟又是一阵心惊肉跳的碰撞。

王明远依旧死死低着头,父亲对服务员那粗鄙不堪的辱骂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他感到一阵更深的羞耻,不仅为自己,也为这个蛮横无理、将怒火随意泼洒的父亲。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得更紧了,指甲更深地掐进肉里,仿佛只有这自虐般的疼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不至于在这巨大的难堪中彻底崩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些目光,从好奇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这一次,清晰地指向了咆哮的父亲。然而这种对父亲的鄙夷,并未给他带来丝毫解脱,反而像冰冷的潮水,将他连同整个家庭一起淹没,沉入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泥沼。

---

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像一口棺材盖落下,瞬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空气和光线。楼道里声控灯昏黄的光晕被彻底掐灭,门内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水般的黑暗和寂静。

王明远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后背紧紧贴在冰凉坚硬的门板上,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父亲王海山粗重压抑的喘息,像一头被激怒、正在黑暗中逡巡的困兽,近在咫尺。

“开灯!”王海山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开,带着火药桶被点燃前的嘶嘶声。

“啪嗒。”

开关被按响的声音清脆得刺耳。惨白的顶灯骤然亮起,光线冰冷无情,瞬间填满了小小的玄关,也照亮了王海山那张因余怒未消而扭曲的脸。他没有换鞋,穿着在外面沾了泥灰的皮鞋,一步一步重重地踏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沉闷而压迫的“咚、咚”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王明远紧绷的神经上。他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住还贴在门上的儿子。

“杵在那儿当门神?滚过来!”王海山的声音不高,却淬着冰碴,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重的厌恶。

王明远身体一颤,指甲无意识地抠进门板冰冷的漆面里。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手,低着头,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步一步挪到父亲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能感觉到父亲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他低垂的头顶和脖颈上。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抬起头来!看着我!”王海山猛地喝道。

王明远浑身又是一抖,像受惊的幼鹿。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怯怯地、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迎上了父亲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

“啪!”

一声脆响,毫无征兆!

王海山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地扇在王明远的左脸颊上。力道之大,让王明远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左耳瞬间充斥着尖锐的嗡鸣,脸颊上火辣辣地烧起来,留下清晰的五指红痕。疼痛和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

“废物!”王海山的声音因为暴怒而微微发颤,他指着王明远,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我王海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在外面丢人现眼还不够,回到家还他妈一副丧气样!给谁看?嗯?给谁看?!”

王明远被打得偏过头去,左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他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了更浓烈的血腥味,硬生生将喉咙里涌上的酸涩和呜咽咽了回去。身体因为疼痛和巨大的屈辱而微微发抖,但他强迫自己站直了,没有倒下,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痛哭出声。只是那双看向地面的眼睛里,破碎的光一点点被更深的灰暗吞噬。

“二十多岁的人了!大学毕业多久了?嗯?”王海山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开始在客厅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沉重而烦躁,“工作工作找不到!对象对象没着落!整天窝在家里,不是对着电脑就是对着你那堆破花!一个大男人,养花弄草,学女人说话,走路扭扭捏捏!你他妈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撞击着四壁,又反弹回来,形成令人窒息的回音。他猛地停下脚步,再次逼近王明远,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我告诉你王明远,老子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当个废物的!明天!明天就给我滚出去找工作!找不到,你就别进这个家门!听见没有?!”

王明远依旧低着头,沉默着。脸颊的疼痛一阵阵灼烧,父亲的话更像是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找工作…不是没找过。每一次面试,对方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落在他说话的方式上,那里面隐含的探究、疑惑,甚至是一闪而过的轻视,都让他如芒在背。他试过压低声音,试过刻意粗着嗓子,试过模仿那些所谓的“阳刚”举止,结果只换来面试官更深的蹙眉和一句冰冷的“回去等通知”,然后便石沉大海。

“聋了?!我问你听见没有?!”王海山见他沉默,更是怒火中烧,猛地抬手又要打。

“海山!”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地站在厨房门口的张雅娟,此刻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没来得及放下的抹布,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冲过来阻拦,却又被无形的绳索牢牢捆住,钉在原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王海山挥到半空的手顿了一下,凶狠的目光刀子般剜向自己的妻子:“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慈母多败儿!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都是你惯的!”

张雅娟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肩膀彻底垮塌下去。她张了张嘴,眼泪无声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憔悴的脸颊滑落。她看着儿子红肿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心疼和无能为力的绝望,嘴唇颤抖着,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再说出来,只是死死地用抹布捂住了自己的嘴,压抑着喉间的哽咽。那对小小的珍珠耳坠在她剧烈颤抖的动作下疯狂地摇晃,折射着冰冷的灯光,像两颗绝望挣扎的心。

王海山收回目光,不再看妻子,重新将所有的怒火集中到王明远身上。他看着儿子依旧沉默倔强的侧脸,那红肿的指印在灯光下刺眼无比,心中那股邪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他烦躁地一把扯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仿佛那布料勒得他无法呼吸,然后狠狠一挥手,像是要挥散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滚!滚回你房间去!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看见你就烦!”他指着走廊尽头王明远卧室的方向,声音嘶哑地咆哮,“没出息的东西!”

王明远身体晃了晃,仿佛这句“没出息的东西”比刚才那一巴掌更具杀伤力。他没有再抬头看任何人,也没有看母亲绝望的泪眼,只是默默地转过身。他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虚浮,背影在客厅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片。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轻轻拧开门把手,侧身闪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

一声轻微的落锁声响起。

这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无形的闸门,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暴戾和绝望的世界。

门外,是父亲粗重压抑、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是母亲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细碎而绝望的啜泣。

门内,王明远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沿着门板一点点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曲起双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之间,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被彻底击垮、只能躲回壳里独自舔舐伤口的蜗牛。

左脸颊依旧火辣辣地疼,提醒着他刚才的羞辱。父亲那些恶毒的咒骂,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循环播放:“废物”、“怪物”、“不男不女”、“丢人现眼”、“没出息”…每一个词都带着倒刺,反复地撕扯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眼泪终于再也无法控制,汹涌地夺眶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剧烈的奔流。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膝盖上的布料。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更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门外的父亲听到,引来更狂暴的风雨。

压抑的呜咽最终冲破了紧闭的牙关,变成破碎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在死寂的房间里微弱地回响。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里,找不到一丝光亮和温暖。身体深处传来的冷意,比冬夜最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他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仿佛只有这自虐般的疼痛,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没有被这绝望彻底吞噬。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起来。起初是稀疏的敲打声,很快就连成了绵密的一片,哗啦啦地冲刷着玻璃窗,将外面昏黄的路灯光晕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流动的光斑。

王明远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凉的房门,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留下紧绷绷的触感,左颊的灼痛感也变成了麻木的肿胀。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扭曲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一切都浸泡在一种死寂的、灰蓝色的暗沉里。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空洞地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书桌、书架、单人床…每一件物品都熟悉得令人窒息。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书桌角落的一个旧木盒子上。那盒子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是小时候父亲用边角料钉的,原本用来装他的玻璃弹珠。此刻,它静静地待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秘密。

一个遥远得几乎褪色的记忆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麻木的神经。

那是个闷热的夏日午后,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只有七八岁的小明远,光着脚丫跑过滚烫的院子石板路,兴冲冲地举着一件“宝贝”冲进家门。

“妈妈!妈妈!你看!”他稚嫩的声音充满纯粹的喜悦,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一条邻居家小姐姐淘汰下来的旧纱裙。粉色的,上面缀着廉价的亮片,裙摆有些脱线,但在小小的明远眼里,它轻盈、闪亮,像天边最柔软的云霞,带着一种他无法言喻的美好吸引力。

张雅娟正在厨房摘菜,闻声回头,看到儿子手里举着的裙子,脸色瞬间变了。她惊慌地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压低声音急促地说:“明远!快放下!这…这不是你玩的东西!让你爸爸看见…”

话音未落,沉重的脚步声已经从客厅传来。

王海山高大的身影堵在了厨房门口。他刚睡醒午觉,赤着膊,只穿一条松垮的旧裤衩,睡眼惺忪里带着被吵醒的不耐。当他的目光落在儿子手里那条刺眼的粉色纱裙上时,那点不耐烦瞬间被惊愕和一种被冒犯的狂怒取代。

“你拿的什么鬼东西?!”他声音不高,却像闷雷滚过,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

小明远被父亲骤然阴沉的脸吓住了,举着裙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无措:“裙…裙子…好看…”

“好看?!”王海山像被这两个字狠狠刺了一下,猛地拔高了声音,一步就跨了过来。他劈手就夺!动作粗暴得完全不顾及孩子细嫩的手指。

“嘶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

廉价的纱料哪里经得起成年男人暴怒下的撕扯?那条小小的、承载着孩童懵懂向往的粉色纱裙,瞬间在王海山的手里变成了几块破布。亮片稀里哗啦地崩落,撒了一地,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冰冷而嘲讽的光。

小明远呆呆地看着自己瞬间空掉的手,又看看地上那些破碎的、被父亲像垃圾一样踩在脚下的粉色布料,巨大的惊骇和无法理解的委屈瞬间淹没了他。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哭?!你还有脸哭?!”王海山非但没有丝毫心软,反而被这哭声彻底激怒。他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揪住小明远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带着风声狠狠落下!

“啪!啪!啪!”

沉重的巴掌带着暴虐的怒火,毫不留情地落在孩子细嫩的屁股上、后背上。每一下都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

“我让你学女人!我让你捡这些破烂!丢人现眼的东西!老子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

张雅娟尖叫着扑过来,死死抱住王海山粗壮的胳膊,哭喊着:“海山!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不懂!他不懂啊!”

“滚开!”王海山用力一甩,张雅娟被甩得踉跄后退,撞在厨房的柜子上,锅碗瓢盆发出一阵刺耳的碰撞声。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指着地上破碎的裙子,对着吓傻了的儿子嘶吼:“给我记住!你是带把儿的!是爷们儿!再敢碰这些娘们唧唧的东西,老子打断你的腿!听见没有?!”

小明远被打懵了,屁股和后背火辣辣地疼,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幼小的心脏,哭声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抽搐和哽咽。他看着父亲扭曲狰狞的脸,又看看地上那些被踩得脏污不堪的粉色碎片,一种刻骨的恐惧和冰冷的认知,伴随着皮肉的剧痛,深深地烙印进了他的骨髓里——喜欢那些“漂亮”的东西,是错的。是耻辱。会招来最可怕的惩罚和父亲的憎恶。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