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真实见闻录 第161章 藏在午后的秘密

《藏在午后的秘密》

初冬的早晨，阳光像是被稀释过的蜂蜜，浅淡地涂抹在窗玻璃上，带着一种惺忪的暖意。苏婷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好简单的早餐，看着儿子小来吃完，然后牵着他的小手，把他送到离家不远的小学门口。

“妈妈再见！”小来背着他那个印着宇航员图案的书包，蹦蹦跳跳地汇入穿着同样校服的孩子流中，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

苏婷目送儿子进去，心里盘算着今天的工作安排和晚餐的菜谱。生活像上了发条的钟摆，规律，甚至有些刻板，但她早已习惯。送完孩子，她通常会去菜市场买点新鲜的蔬菜，或者直接回家开始一天的忙碌。今天，她打算先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

早餐店人声鼎沸，蒸笼里冒出的白气带着面点的香甜，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苏婷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刚点好单，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李姐，这么早？”苏婷笑着打招呼。是住在同小区的李姐，儿子和小来在同一所小学，不同班。

“哎，苏婷啊。”李姐在她对面坐下，搓了搓手，“送完孩子，懒得开火了，过来凑合一口。”她点了豆浆油条，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道：“你家小来这几天怎么样？我看他中午好像没什么精神。”

苏婷心里微微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挺好的呀，早上送去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

“是吗？”李姐咬了口油条，含糊地说，“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前天中午我有事去学校，看见小来一个人趴在课桌上，蔫蔫的，跟他打招呼都没什么劲儿。我还以为孩子不舒服呢。”

“趴桌子上？”苏婷愣了一下，“李姐你几点看到的？”

“就中午放学那会儿，十二点多吧。孩子们不都在教室吃饭或者休息嘛。”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像细小的藤蔓，悄悄攀上了苏婷的心头。小来最近……是有点不对劲。她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就是从这周开始的。每天下午她去接小来放学时，总觉得儿子比平时要沉默一些，不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学校的趣事。而且，一上车，他就常常歪着头，没几分钟就能睡着，到家了都喊不醒，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带着一种异常的困倦。

更明显的是，一到家，小来就像饿极了的小兽，眼睛发绿，围着厨房打转，不停地问：“妈妈，晚上吃什么呀？我好饿好饿啊！”那样子，简直是前胸贴后背，能吃下一头牛。苏婷起初只觉得是小孩子活动量大，容易饿，还笑话他是“小饿狼投胎”。可现在结合李姐的话……

“妈妈，我中午在学校吃得可饱了！”每次苏婷试探着问起午餐，小来总是这样信誓旦旦地保证，还会掰着手指头数，“今天有红烧肉、炒青菜，还有紫菜蛋花汤呢！”

真的是这样吗？苏婷心里的疑云越积越厚。

第二天早晨，送小来到校门口，看着他依旧活力十足地跑进去，苏婷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她在学校对面的便利店玻璃窗后站了很久，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直接问孩子，他一口咬定吃过了；问老师，似乎又有点小题大做，怕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最终，担忧战胜了犹豫。她决定，中午过来看一看。她要亲眼确认，小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午十一点半，放学铃声准时响起。孩子们像潮水般涌出教学楼。苏婷躲在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后，眼睛紧紧盯着校门口。很快，她看到了小来。他没有和往常一样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勾肩搭背地出来，而是独自一人，低着头，慢吞吞地走着，那小背影在初冬灰蒙蒙的天空下，竟显得有些孤单。

他没有走向学校旁边的“小饭桌”（负责中午接送和伙食的托管机构），也没有在任何小吃店停留，而是径直穿过了马路，走向了与家相反的方向——那里有一个不大的街心公园。

苏婷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屏住呼吸，悄悄跟了上去。

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人在晒太阳。小来走到公园角落的长椅旁，那里已经坐着一个身影。苏婷眯起眼睛仔细看，那是一个和小来年纪相仿的男孩，穿着同样的校服，但看起来比小来瘦小一些，皮肤有点黑，正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指。

小来在他身边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隔着一段距离，苏婷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用保鲜膜仔细包好的三明治，是她今天早上刚做的火腿鸡蛋三明治，还夹了几片生菜。小来把三明治掰成两半，将明显大的那一半递给了那个男孩。

“快吃，张扬，还热乎着呢！”小来的声音带着他那个年纪特有的、故作成熟的爽朗。

那个叫张扬的男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接过三明治，低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小来看着他吃，自己才拿起那小的一半，慢慢地咬着，一边吃一边说：“你别担心，我妈妈做的三明治可好吃了！明天我还给你带！”

张扬抬起头，嘴里塞得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小来，谢谢你……我，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还你。”

“说什么呢！”小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小小男子汉，“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快吃，吃完了我们还可以玩一会儿‘奥特曼’！”

苏婷站在树后，捂住了嘴，眼眶瞬间就湿了。原来是这样！她的儿子，这几天中午不吃饭，把妈妈精心准备的午餐分给了同学，自己只吃一点点，所以下午才会那么饿，那么困！一股混杂着心疼、骄傲、酸楚的复杂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她的心头，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没有立刻现身，而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她需要冷静一下，需要想想该怎么办。

下午接小来放学，果然，小家伙一上车就歪在座椅上，眼皮开始打架。

“小来，今天在学校开心吗？”苏婷一边开车，一边故作轻松地问。

“开心！”小来强打起精神，但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中午吃的什么呀？吃饱了吗？”

“吃饱了！”小来立刻回答，声音提高了八度，像是要说服谁，“吃的土豆牛肉和米饭！可香了！”

看着儿子那明显在撒谎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小脸，苏婷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又软又疼。她没有戳穿他，只是温柔地说：“那就好。妈妈看你好像很困，睡一会儿吧，到家叫你。”

“嗯。”小来如蒙大赦，立刻闭上眼睛，几乎是秒睡。

回到家，小来果然又开始了“饿狼”模式，风卷残云般地吃光了晚饭，还添了一次饭。苏婷看着，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上，苏婷准备午餐时，格外用心。她做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饭团，里面塞满了肉松、火腿丁和玉米粒，用海苔仔细包好。又煎了两块漂亮的太阳蛋，切了水果，还特意多带了一盒牛奶。她把午餐盒装得比平时满得多。

“哇！妈妈，今天这么多好吃的啊！”小来看着午餐盒，惊喜地叫道。

“是啊，妈妈怕你中午吃不饱，正在长身体呢，要多吃点。”苏婷摸摸他的头，意有所指地说，“好东西要和朋友一起分享，才会更香，对不对？”

小来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妈妈，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被理解的欣喜，他重重地点头：“嗯！妈妈说得对！”

苏婷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软成一片。她决定，暂时不点破这个秘密。她要看看，儿子这颗善良的心，会带领他走到哪里。

又过了两天，苏婷再次在午休时间来到了那个街心公园。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止是小来和张扬。长椅上坐了三个孩子。小来正把他午餐盒里的鸡翅分给一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小女孩，张扬则在帮另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打开酸奶的盖子。

“……我妈妈说，不能浪费粮食，要帮助有需要的人。”小来像个小老师一样，对那个小女孩说，“你以后中午就跟我们一起吃吧！我妈妈做的饭可好吃了！”

小女孩低着头，小声说：“我……我妈妈这个月没给我交小饭桌的钱……她说下个月……”

“没关系！”小来大手一挥，颇有点豪气干云的样子，“有我呢！我妈妈会给我带很多很多好吃的！”

苏婷站在远处，看着儿子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他身边的小伙伴，看着他明明自己也很饿，却把最大的鸡翅让给了别人，看着他组织这几个孩子一起分享食物，分享可能是从自己牙缝里省下来的水果和牛奶……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这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致的骄傲和感动。她的儿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一个如此善良、有担当的小小男子汉。

那天下午，苏婷没有直接回家，她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很多食材。晚上，她做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晚餐，有红烧排骨、油焖大虾、清蒸鲈鱼，都是小来爱吃的。

小来看着满桌的菜，眼睛瞪得溜圆：“妈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做这么多好吃的！”

苏婷给他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温柔地看着他，微笑着说：“没什么特别的日子。妈妈就是觉得，我们家小来长大了，是个懂得关心别人、帮助别人的好孩子了。妈妈为你骄傲，所以要奖励你。”

小来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有些惊讶，有些不安地看着妈妈：“妈妈……你……你怎么知道……”

“妈妈什么都知道。”苏婷伸出手，轻轻擦掉他嘴角沾上的一点酱汁，“包括你把你那份午餐分给张扬，分给其他暂时有困难的小朋友的事情。”

小来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低下头，小声嗫嚅道：“妈妈，对不起……我撒谎了……我不是故意不吃饭的……张扬他爸爸妈妈最近吵架了，没人管他，他中午总是饿肚子……还有王小雅，她妈妈好像没钱了……我看他们好可怜……”

“宝贝，你没有错。”苏婷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握住儿子的小手，“帮助朋友是好事，妈妈很高兴你这么做。但是，你要记住，帮助别人的前提，是要先照顾好自己。你把自己饿坏了，下午没精神上课，晚上饿得难受，妈妈会心疼的，知道吗？”

小来抬起头，眼睛里泛着泪光，但亮晶晶的：“我知道了，妈妈。我以后不会饿着自己了。”

“嗯。”苏婷点点头，“从明天开始，妈妈给你准备一个更大的午餐盒，足够你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分享。但是你要答应妈妈，必须保证自己也能吃饱，好吗？”

“真的吗？妈妈！”小来惊喜地跳了起来，扑进苏婷怀里，“妈妈你太好了！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妈妈！”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哲也开口了，他摸了摸儿子的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儿子，你做得对。男子汉就要有担当，有爱心。爸爸支持你。”

一家三口紧紧拥抱在一起。窗外，华灯初上，寒冷的夜色似乎也被这屋内的温情驱散了不少。

从那天起，苏婷的厨房变得更加忙碌。她每天都会准备一个超大号的午餐盒，里面装着足够三四个孩子吃的食物，营养均衡，花样繁多。她甚至还特意买了些儿童营养学的书籍来看。小来再也不需要饿肚子，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的朋友们分享妈妈的爱心午餐。他下午不再困倦，放学时又恢复了以往的生龙活虎，眼睛里总是闪着快乐和满足的光。

而那个藏在午后街心公园的秘密，不再是需要隐瞒的负担，变成了一个温暖的约定，一个关于分享、善良和成长的，甜蜜的秘密。苏婷知道，她给予儿子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颗种子，一颗关于爱、同情与责任的种子。它已经在孩子的心田里生根发芽，终将长成一棵能够荫蔽他人的参天大树。这个发现，远比任何一个完整安适的午休，都让她感到幸福和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