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真实见闻录 第123章 霉变与新生

雨，不知疲倦地下了将近一个月。

来来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快要发霉了。窗台上的绿萝蔫头耷脑，叶片上出现了可疑的黄斑——连植物都受不了这没完没了的潮湿。

“妈妈，我的校服有一股怪味道。”小来捏着鼻子，拎起她那件浅蓝色的校服上衣，小脸皱成一团。

来来接过衣服，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霉味钻进鼻腔。她叹了口气，打开衣柜，想给女儿找件替换的衣服，却发现柜门内侧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来来喃喃自语，手指拂过衣柜里那些摸起来略带潮湿的衣物，心情愈发沉重。

“妈妈，我们是不是要一直住在水里了？”小来忧心忡忡地问，“小雨说，再这么下雨，我们城市就要变成威尼斯了。”

来来被女儿天真的话逗笑了：“威尼斯不好吗？那里有很多小船，多浪漫啊。”

“才不好呢！”小来撅起嘴，“我又不会划船，而且我的布娃娃会淹死的。”

傍晚，来来接小来放学时，在小区里遇见了同样来接孙子的张阿姨。

“这天气可真要命啊，”张阿姨一见面就抱怨道，“我家衣柜都长霉点了，好几件羊毛衫都不能要了。你们家怎么样？”

“也差不多，”来来无奈地摇头，“衣服晾了一个星期都不干，摸起来总是潮乎乎的。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穿什么了。”

“可不是嘛！”张阿姨压低声音，“我听说三楼李奶奶家，墙纸都发霉了，她儿子正准备找人重新装修呢。”

这样的对话，近来几乎天天都在小区里上演。连绵的阴雨不仅潮湿了衣物，更潮湿了人们的心情。

这天夜里，来来被一阵急促的雨声惊醒。她起身检查窗户是否关严，却无意中瞥见阳台角落里那个许久未动的旧木箱。那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后来传给了她，里面装着她少女时代的衣物和一些有纪念意义的旧物。

来来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打开阳台灯，小心翼翼地掀开木箱盖子——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

“天啊...”来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箱子底部，那件她珍藏多年的淡蓝色连衣裙上，布满了一片片斑驳的霉点。这是她大学毕业后用第一份薪水买的裙子，是她和初恋男友第一次约会时穿的，也是她怀着小来时最喜欢的一件孕妇装——当然，那时她已经系不上腰间的扣子了。

“怎么了，妈妈？”小来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被妈妈惊醒。

“没什么，宝贝，”来来赶紧盖上箱子，“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但小来已经看见了箱子里的情形：“妈妈，那条裙子发霉了吗？”

“嗯，”来来轻轻点头，掩饰不住心疼，“好可惜，妈妈很喜欢这条裙子的。”

小来光着脚丫走过来，拉住妈妈的手：“奶奶说，太阳出来，什么都好了。等太阳出来了，我们再洗洗看嘛！”

孩子天真无邪的安慰，让来来心里好受了些。她搂着女儿单薄的肩膀，望向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第一次如此渴望见到阳光。

奇迹发生在第二天清晨。

来来像往常一样早早醒来，准备做早饭。当她睡眼惺忪地走进客厅时，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房间里异常明亮。

她疑惑地走向窗边，随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雨停了。

不仅如此，东方的天际，一抹金色的光芒正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建筑物表面洒下耀眼的光斑。来来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雨后的空气清新得让人心醉，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太阳！妈妈，太阳出来了！”小来不知何时也醒了，穿着睡衣就冲到了客厅，兴奋地指着窗外。

“快去穿衣服，别着凉，”来来提醒女儿，自己却也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今天我们要大扫除！”

匆匆吃过早饭，来来第一时间拨通了单位电话：“主任，我今天想请一天假...是的，家里有些事必须处理。”

挂掉电话后，她开始了一场与霉变的战争。

“小来，帮妈妈把阳台上的衣架都拿出来好吗？”来来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指挥着女儿。

“遵命，长官！”小来俏皮地行了个军礼，兴高采烈地跑去执行任务。

来来重新打开那个旧木箱，把发霉的蓝色裙子轻轻拿出来，又检查了其他衣物。幸运的是，只有最底下的几件受损严重。

“妈妈，这个裙子还能穿吗？”小来担忧地问。

“让妈妈试试看。”

来来把家里所有摸起来有点潮湿的衣物统统搬到了阳台上。被子、枕头、床单、毛巾...不一会儿，阳台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这简直像是在搬家。”来来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自言自语道。

“妈妈，我们需要更多衣架！”小来举着手里已经用完的衣架报告。

“去妈妈卧室衣柜下面找找，应该还有一捆。”

母女俩忙碌的身影在阳台上穿梭，很快就挂起了一排排衣物。阳光温暖地照在湿漉漉的衣物上，也照在来来久违的笑脸上。

“啊，太阳晒在身上的感觉真好！”来来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感受着阳光穿透衣物带来的温暖。

“妈妈，你看起来好开心呀！”小来注意到妈妈的表情。

“是啊，”来来深吸一口阳光的味道，“妈妈都快忘了太阳长什么样子了。”

这时，楼下传来邻居们的喧闹声。来来探头望去，只见小区里突然冒出了各式晾衣竿和晾衣绳，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被褥。人们像过节一样，脸上都带着笑容。

“哈哈哈，老王，你这阵势是要开洗衣店啊！”对面楼的一位大爷朝楼下邻居喊道。

“没办法啊，再不见太阳，我都要长蘑菇了！”楼下传来爽朗的回答。

来来看着这热闹的景象，不由得笑了。是啊，这场持续的阴雨困扰着每一个人，而阳光的到来则成了大家共同的节日。

当来来正准备处理那件发霉的蓝色裙子时，门铃响了。

小来跑去开门，是楼下的张阿姨。

“我就知道你们也在晒东西，”张阿姨笑呵呵地走进来，“刚才在楼下看见你们阳台挂得满满当当的。哟，这条裙子怎么回事？”

张阿姨一眼就看见了来来手中那件染满霉点的裙子。

“箱子底受潮了，”来来无奈地说，“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真舍不得扔。”

“让我看看，”张阿姨接过裙子，仔细检查那些霉斑，“别急，我有办法。你去拿点柠檬汁和盐，再准备一盆温水。”

来来半信半疑地照做了。张阿姨则回家取来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小苏打，跟我儿媳学的，去霉斑特别有效。”张阿姨自信地说，“先不要用水泡，直接在有霉斑的地方撒上小苏打，再滴几滴柠檬汁，轻轻搓洗。”

来来按照张阿姨的方法小心翼翼地进行着。令她惊讶的是，那些看似顽固的霉斑真的在慢慢变淡。

“太神奇了！”来来忍不住惊叹。

“生活小窍门多着呢，”张阿姨得意地说，“我活了六十多年，别的没攒下，就攒下这些经验了。记住，发霉的东西不一定要扔掉，很多时候是可以挽救的。”

小来也凑过来看热闹：“张奶奶好厉害！比妈妈还厉害！”

“你妈妈也会慢慢变得这么厉害的，”张阿姨慈爱地摸摸小来的头，“每个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的。”

在张阿姨的指导下，来来成功地去除了大部分霉斑。虽然裙子上还是留下了一些淡淡的痕迹，但已经不影响穿着了。

“这些痕迹就像是岁月的印记，”来来轻轻抚摸着裙子，“反而更有味道了。”

中午时分，阳光越发灿烂。来来和小来并排坐在阳台的小凳子上，享受着难得的日光浴。

“妈妈，太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好舒服啊。”小来闭着眼睛，仰着小脸说。

“是啊，所以我们都要好好享受这一刻。”来来也闭着眼，感受阳光在眼皮上跳跃的温暖。

“妈妈，为什么出太阳的日子大家都那么开心呢？”

来来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因为阳光不仅能晒干衣服，还能晒干我们发霉的心情啊。”

“心情也会发霉吗？”小来好奇地问。

“当然会，”来来点点头，“就像衣服在潮湿的环境里放久了会发霉一样，人的心情如果长期处在阴暗中，也会发霉的。”

“那我的心情也差点发霉了，”小来认真地说，“下雨天都不能出去玩，我都快闷死了。”

“所以今天我们要好好补充阳光，”来来笑着说，“把心里的霉斑也晒一晒。”

母女俩相视而笑。

午后，来来开始翻晒衣柜里的其他衣物。在衣柜最深处，她发现了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盒子，里面装着她大学时代的日记和照片。

“妈妈，这是什么？”小来好奇地凑过来。

“这是妈妈年轻时的回忆。”来来翻开一本相册，里面是她和大学同学们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穿着那件淡蓝色的裙子，笑得灿烂。

“妈妈以前好漂亮啊！”小来惊叹道。

“现在不漂亮吗？”来来故意板起脸。

“现在也漂亮，但是不一样的漂亮，”小来偏着头认真地说，“现在的妈妈是...是温柔的漂亮。”

来来被女儿的话感动了，搂住她的小肩膀：“小来真会说话。”

阳光下，来来一页页翻看着那些泛黄的日记，不时因为读到某些幼稚的内容而发笑。小来则好奇地问这问那，对妈妈年轻时的生活充满了兴趣。

“妈妈，你以前也会像我现在一样，因为下雨不能出去玩而不开心吗？”

“当然会啊，”来来笑着回答，“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和邻居家的小朋友在院子里跳皮筋了。下雨天就只能窝在家里，可难受了。”

“那你是怎么解决心情发霉的呢？”

“妈妈的妈妈——就是你外婆——会给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还会教我做手工。”来来回忆着，眼神温柔，“所以现在妈妈也陪你做手工，讲故事，这是从你外婆那里学来的。”

“我长大了也要这样陪我的孩子！”小来宣布。

来来心头一暖，突然意识到，这些看似平凡的日常，其实正是家族情感的传承。

傍晚，当来来收回晒了一天的衣物时，她把脸深深埋进一条晒得蓬松柔软的毛巾里，阳光的味道瞬间充盈了她的鼻腔。

“啊，这就是幸福的味道。”来来满足地叹息。

小来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脸埋进自己的小毛巾里，然后肯定地点点头：“嗯，真的是幸福的味道！”

这时，来来手机响了，是好友苏青发来的视频通话。

“听说你们那儿终于出太阳了？”屏幕上的苏青一脸羡慕，“我们这儿还下着呢！”

“是啊，今天可算见到太阳了，”来来把摄像头转向阳台上挂得满满的衣物，“看我晒了多少东西！”

“真羡慕你！我家的衣服都快能拧出水了。”苏青哀叹道，“再这样下去，我得买个烘干机了。”

“别急，说不定明天太阳就去你们那儿了。”来来安慰道。

晚饭后，来来拿起那件蓝色裙子，再次仔细检查。在明亮的灯光下，那些淡淡的霉斑几乎看不见了。

“妈妈，你明天要穿这条裙子吗？”小来期待地问。

“嗯...”来来思考了一下，“明天妈妈就穿它去上班。”

“太好了！”小来拍手欢呼，“妈妈穿这条裙子最好看了！”

第二天早晨，来来真的穿上了那条蓝色的裙子。对着镜子，她惊讶地发现，尽管身材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但裙子依然合身。那些淡淡的霉斑在自然光下几乎看不见，反而给裙子增添了一种独特的风韵。

“妈妈好像童话里的公主！”小来赞叹道。

“哪有这么老的公主，”来来好笑地捏捏女儿的小鼻子，“快收拾书包，要迟到了。”

送小来上学的路上，阳光依然明媚。小区里，很多人还在抓紧时间晾晒衣物。来来遇见了同样送孩子上学的张阿姨。

“裙子真漂亮！”张阿姨一眼就注意到了来来的穿着，“一点都看不出发过霉。”

“多亏了您的妙招，”来来感激地说，“不然这条裙子就只能扔掉了。”

“生活就是这样，”张阿姨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东西看似不能要了，其实挽救一下，还能用很久。”

这句话让来来陷入了沉思。她想起家里那些因为细小瑕疵就被她准备丢弃的物品，想起工作中遇到困难就想放弃的时刻，甚至想起婚姻中一有矛盾就考虑分开的冲动...

也许，很多事情都像这件发霉的裙子，并非无可救药，只需要一点耐心和正确的方法。

周末，来来决定举办一个“抗霉经验分享会”，邀请邻居们来家里交流应对潮湿的心得。让她惊讶的是，来了不少人，大家带着各种自制的小点心和除湿妙招，把小小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我用的是炭包，吸湿效果特别好！”三楼的李阿姨分享道。

“我在网上买了除湿机，虽然贵点，但值得。”年轻的邻居小王说。

“还是老祖宗的方法管用，”张阿姨得意地说，“石灰粉用布包起来放在角落，既吸湿又防虫。”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各自的心得。来来认真地记录着，不时点头。小来则和小伙伴们在阳台上玩耍，享受着阳光下的快乐时光。

“没想到一条发霉的裙子，引出这么多故事。”来来对坐在旁边的张阿姨感慨道。

“生活就是这样，”张阿姨微笑着说，“一件事情连着另一件事情，一个人连着另一个人。重要的是，我们要学会在发霉的日子里寻找阳光。”

分享会结束后，来来送走邻居，开始整理客厅。阳台上，小来和小朋友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那件蓝色的裙子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上面的霉斑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阳光留下的温暖味道。

“妈妈，今天我好开心啊！”送走小伙伴后，小来跑进来抱住来来。

“为什么这么开心呢？”来来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因为大家都很开心，”小来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而且我学会了，东西发霉了不要急着扔掉，要想办法挽救。”

来来惊讶于女儿的领悟力，把她搂得更紧了。

夜幕降临，新一轮的雨水又开始敲打窗户，但来来的心情不再像从前那样沉重了。

她整理着干燥清爽的衣物，把它们一件件叠好放回衣柜。这一次，她在衣柜里多放了几包自制的炭包和石灰粉包，以防潮湿。

“妈妈，又下雨了，”小来有些失望地说，“我们的衣服会不会又发霉啊？”

“不会的，”来来自信地回答，“妈妈已经学会怎么对付潮湿了。而且，雨总会停的，太阳还会再出来的。”

她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衣柜，关上门，然后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绵绵的雨丝。这一次，她的眼中不再有焦虑和烦躁，而是平静与接纳。

“妈妈，你今天还喜欢下雨吗？”小来问。

“喜欢，”来来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女儿，“因为妈妈明白了，就像阳光有阳光的好，雨水也有雨水的好。没有雨水，我们就不会那么珍惜阳光；没有阴霾，我们就不会那么感激晴朗。”

小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她也笑了，因为妈妈笑了。

夜深了，来来坐在台灯下，开始写日记。这是她受白天翻看旧日记启发而决定恢复的习惯。

“生活不会永远晴天，也不会永远雨天，”她写道，“重要的是，我们要学会在雨天里等待阳光，在晴天里储备温暖。就像那件发霉的裙子，经过恰当的处理，依然能焕发新生...”

写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窗外。雨还在下，但她知道，阳光终会归来。而到那时，她一定会像今天这样，好好地、用心地、感恩地享受每一缕光芒。

因为，霉变与新生，阴霾与晴朗，本就是生活的一体两面。而真正的生活智慧，就在于接纳这一切，然后，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