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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真实见闻录 第66章 喝酒的少年1

作者:来来666888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30 16:36:42

小餐馆里的空气,稠得像是厨房里熬过头的高汤,闷热,凝滞,还搅着一股永远散不净的油烟味儿。头顶那盏蒙着厚厚油垢的白炽灯,有气无力地投下昏黄的光圈,勉强照亮油腻腻的塑料桌布和褪色的绿漆墙面。正是晚饭的点儿,稀稀拉拉坐着几桌客人,咀嚼声、碗筷碰撞的脆响、还有压低的交谈声,混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门轴“吱呀”一声呻吟,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闪了进来,带进一股傍晚微凉的空气,稍稍搅动了屋里的沉闷。是陈默。他瘦高个子,校服套在身上显得有点空荡,肩胛骨在薄薄的布料下隐隐显出轮廓。脸上带着点这个年纪特有的、尚未被生活打磨干净的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书包被他随意地甩在靠墙那张空桌的椅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自己在对面坐下,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在墙上一张被油烟熏得发黄的简易菜单上扫过。

“老板,一份猪肉白菜饺子。”声音不高,带着变声期末尾那种特有的沙哑质感。

“好嘞!一份猪肉白菜饺!”一个洪亮又带着点粗粝的嗓音立刻从通往厨房的窗口里应和出来。那是李国栋,这家小馆子的主人兼主厨。他约莫五十出头,身材敦实,脸膛因常年守着灶火而泛着健康的红润,额头和眼角的皱纹很深,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他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抓着一把长柄炒勺,目光锐利地在陈默身上打了个转,尤其在那身显眼的校服上停留了一瞬。陈默感觉到那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了侧头,避开对视。

李国栋没再说什么,缩回脑袋,厨房里立刻响起熟悉的交响乐:急促的剁菜声,铁勺刮过铁锅底刺耳的锐响,还有热油遇到食材时爆开的“滋啦”声浪。

饺子端上桌的速度比陈默预想的快。一只粗瓷白盘,热气腾腾,挤挤挨挨地躺着十几个白胖的饺子,边缘微微透出里面馅料的淡青色。蒸腾的热气带着面香和猪肉白菜的鲜甜扑面而来。

陈默没急着动筷子。他站起身,走到角落那个油腻腻的调料台前。那里瓶瓶罐罐挤作一团,酱油、陈醋、辣椒油、蒜泥、麻酱、香油……他动作熟稔,拿起一个小白碟,先倒上小半碟深褐色的陈醋,酱油只点了几滴提鲜,然后舀了半勺油亮鲜红的辣椒油,最后小心翼翼地挑了一小撮切得极细的姜末放进去。他用筷子尖轻轻搅动,深色的醋汁裹挟着鲜红的辣油和嫩黄的姜末,旋转、融合,在碟心汇聚成一种诱人又带着点刺激性的酱色。

他端着这碟精心调制的蘸料回到座位,轻轻放在那盘冒着热气的饺子旁边。油亮的酱汁在碟子里微微晃动,映着头顶昏黄的灯光。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该拿起筷子了。

可他没有。

陈默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越过那盘饺子,牢牢钉在邻桌客人手边那只空了的绿色啤酒瓶上。瓶壁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正沿着瓶身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那透明的、带着凉气的液体,那金黄的色泽,那翻腾的白色泡沫……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呼吸都有些发窒。今天下午那张刺眼的物理试卷上鲜红的分数,父亲电话里疲惫又隐含失望的叹息声,还有那几个家伙在篮球场上肆无忌惮的嘲笑……无数碎片猛地撞进脑海,嗡嗡作响,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里干得发紧,像被砂纸磨过。

他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啦”一声尖锐的噪音,引得旁边一桌正埋头吃面的客人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陈默没理会那些目光。他径直走向靠墙立着的那个旧冰箱。冰箱顶上落了一层薄灰,侧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啤酒标签,有些已经卷边褪色。他拉开冰冷的银色柜门,一股带着麦芽和冷气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塞满了各种瓶装啤酒。他几乎没有犹豫,伸手就从最上面一层,精准地抽出了一瓶贴着崭新标签的冰镇啤酒。玻璃瓶身冰得他手心一缩,那冷意却奇异地让他滚烫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点。

他握着那冰冷的瓶颈,转身往回走。瓶子外壁的水珠迅速沁湿了他的手指,留下湿漉漉的凉意。

“啪嗒、啪嗒……”水珠滴落在油腻的地砖上,声音细微,却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小餐馆里显得异常清晰。

就在陈默快要走回自己那张靠墙的小桌时,一个敦实的身影堵在了过道上。是老板李国栋。他不知何时已从厨房出来,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腰间还系着那条沾满油渍的围裙。他的目光像探照灯,沉甸甸地落在陈默握着啤酒瓶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扫过他单薄的肩膀,最后定格在他年轻得甚至带着点稚气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剥开校服和皮肉,直接掂量骨头的分量。

小饭馆里那点嗡嗡的背景音彻底消失了。几桌客人都停下了动作,咀嚼声、谈话声戛然而止。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厨房里隐约传来的油锅余温的“滋滋”轻响。

李国栋没说话,就那么沉默地看着陈默。这沉默比质问更让人心头发毛。陈默握着冰啤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瓶身上的水珠流得更急了,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冰凉黏腻。

“小子,”李国栋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压得很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满十八了吗?”

问题像块石头砸过来。陈默的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到脸上有点烧,但更多的是被当众质问的窘迫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他猛地抬起头,迎上李国栋审视的目光,下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硬撑出来的强硬。

“十七。” 他的声音比刚才点菜时更沙哑了些,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刚才调蘸料的手指——指尖还沾着一点没擦掉的、鲜亮的辣椒油,红得刺眼。他迅速蜷起了手指,把那点红色藏进了掌心。

李国栋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他伸出那只粗大厚实、指节上布满老茧和细小烫痕的手,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探向陈默紧握着的那瓶冰啤酒。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冰冷的绿色玻璃瓶身的刹那——

陈默的手猛地向后一缩!像是被滚烫的东西烙了一下。他攥着瓶颈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地凸起。他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眼神里瞬间燃起一股被强行压制的野火,混合着委屈和不被理解的愤怒,直直地刺向李国栋。

“凭什么?!” 少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利,像玻璃划过铁皮,瞬间撕裂了小店的安静,惊得角落一个女客人手里的勺子“哐当”掉进了汤碗里。“我爸像我这会儿,早就能对着吹三瓶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急于证明自己的冲动,“十七怎么了?不就差一年吗?能死人啊?!”

吼完,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睛死死瞪着李国栋,像一头被逼到墙角、亮出獠牙的小兽。餐馆里死寂一片,连厨房里的“滋滋”声似乎都消失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峙的两人身上。

李国栋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距离那瓶被少年死死护住的啤酒只有几寸。他没有因为陈默的爆发而退缩,甚至脸上的线条都没有丝毫松动,只是那眼神,更深沉了,像两口幽深的古井,望不见底。陈默那句“我爸像我这会儿”似乎像根针,在他眼底最深处极快地刺了一下。

短暂的死寂后,李国栋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和力量,向前稳稳一探,握住了冰凉的啤酒瓶身的上半部分。他的手指宽厚有力,指腹的老茧摩擦着光滑的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

陈默的手指还死死地扣在瓶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微微颤抖着。一股巨大的、不甘的力道从他手臂传来,试图将那瓶啤酒重新夺回。

但李国栋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他的手臂肌肉在围裙下绷紧,稳如磐石。两股力量在冰凉的玻璃瓶上交锋,无声而激烈。瓶壁上凝结的水珠被挤压出来,沿着两人紧握的手指蜿蜒流下。

“撒手。”李国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的、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陈默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无论他此刻心中如何翻江倒海,如何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但在李国栋这沉甸甸的力量和气势面前,他那点力气显得如此徒劳。他咬着牙,腮帮子绷出硬硬的线条,眼中那股野火还在烧,但手臂的力量却在对方绝对的压制下一点点瓦解。

终于,他紧攥的手指猛地一松,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

那瓶冰凉的、凝结着水珠的啤酒,被李国栋稳稳地、彻底地从他手中抽离出来。

啤酒瓶离开掌心的瞬间,陈默感觉像是心口被剜掉了一块,空落落的,又火辣辣地疼。他踉跄着后退了小半步,后背重重撞在粗糙冰冷的墙壁上。墙上糊着的老旧招贴画被震得簌簌作响。他低着头,校服领口蹭着墙灰,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肩膀却垮了下来,刚才那股凶狠的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浓重的屈辱和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茫然。他没再抬头看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脚下那块沾着油污的地砖,仿佛要把那污渍看穿。

李国栋拿着那瓶啤酒,没再看陈默,也没理会店里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他转身,脚步沉稳地走向靠墙那个油腻的冰箱。冰箱门“吱呀”一声被他拉开,露出里面塞得满满的各色酒瓶。他看也没看,随手就把刚从陈默手里夺下的那瓶啤酒,“哐当”一声,粗暴地塞回了最上面一层,挤在其他瓶子中间。然后,“砰”地一声,冰箱门被他用力甩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小店里格外刺耳,震得货架上几个摞着的空碗碟都轻轻晃动。

做完这一切,李国栋才转过身。他没有立刻走开,反而就站在冰箱旁,高大的身躯像一堵沉默的墙。他从围裙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瘪瘪的烟盒,抽出一根被压得有些弯曲的廉价香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哒”一声脆响,幽蓝的小火苗舔舐着烟头,腾起一缕灰白的烟雾。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长长地将烟雾吐出来。

烟雾缭绕中,他隔着几米的距离,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靠着墙壁、低垂着头的少年身上。少年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厨房里,油锅残余的热油不甘寂寞地发出最后几声“滋啦”的轻响,像垂死的挣扎。一股新炒菜的油烟味混着李国栋吐出的劣质烟草味,在沉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更加滞重,几乎令人窒息。

李国栋又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深刻的皱纹。他看着陈默,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被烟熏过的沙哑,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了店里死水般的寂静里:

“小子,我儿子……”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又像是在回忆一个极其艰难的画面,“……他十七岁那年,也跟你一样,觉得喝点酒算个屁,天老大他老二。”

陈默靠在墙上,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依旧低着头,但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指关节捏得更加惨白。李国栋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愤怒的屏障,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脊背。

李国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烟雾,飘向了某个遥远而痛苦的时空点。他夹着烟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那年夏天,热得邪乎,” 他的声音干涩,语速缓慢,每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他偷喝了家里半瓶白酒……红星二锅头,最便宜、最冲的那种。” 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像是在嘲讽那酒的廉价,又像是在嘲讽命运的残酷。

“然后呢?” 角落里,一个一直竖着耳朵听的中年食客忍不住小声追问了一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国栋像是没听见,沉浸在自己的讲述里,眼神空洞地望着陈默头顶上方那片污渍斑斑的墙壁:“然后?然后他觉得自己行了,是条‘汉子’了。大半夜的,偷偷撬开了我锁在院子里的……那辆破摩托车的链子锁。”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烟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猛地亮起一点猩红,又迅速黯淡下去。

“那车……破是破了点,可劲儿大。” 李国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追悔,“他从来没骑过那么快……邻居老王头后来跟我说,那声音响的,跟打雷一样,轰隆隆地从巷子口冲过去……”

餐馆里落针可闻。连厨房里最后的“滋啦”声也彻底消失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护城河……” 李国栋的声音陡然变得破碎,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喉咙,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就在老城墙根下面拐弯的那个地方……路窄,晚上没灯……他喝了酒,又骑得那么疯……”

他猛地停住了,像是再也无法继续描述那个画面。夹着烟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长长的烟灰无声地坠落在地,摔得粉碎。他闭上眼,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那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巨大悲痛,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像一头蛰伏的凶兽,在他提起的瞬间就咆哮着要破笼而出。

“冲……冲下去了?” 角落里那个女客人捂住了嘴,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李国栋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动作慢得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再睁开眼时,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布满了深重的红血丝,像干涸龟裂的土地。里面翻涌着无法言说的痛悔、自责和一种被时间冲刷得发白、却永不磨灭的绝望。

“捞上来的时候……”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手里……还死死攥着……半截……没摔碎的……啤酒瓶……”

最后几个字,彻底耗尽了李国栋的力气。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耸动起来。他抬手,用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极其粗暴地抹了一把脸,试图抹掉那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液体。高大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座在无声风暴中濒临崩塌的山岳。

整个小饭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只有角落里那个女客人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还有李国栋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沉重而浑浊的喘息。

陈默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李国栋那破碎的、带着血腥味的叙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他刚刚还燃烧着愤怒和不甘的心上。那点少年意气,那点自以为是的“成人感”,在那血淋淋的结局面前,瞬间被砸得粉碎,露出底下苍白脆弱的本质。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倔强和愤怒,只剩下一种被巨大冲击后的茫然和惊悸。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面前那张小桌子。

那盘原本热气腾腾、白胖可爱的饺子,此刻已经彻底凉透了。它们软塌塌地趴在盘子里,失去了所有诱人的光泽。饺子皮变得灰暗,边缘微微发硬翘起。而旁边,那碟他精心调制的、红亮诱人的蘸料,酱汁不再流动,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油膜,像凝固的血痂,死死地扒在碟子中央。

那暗红的“痂”刺痛了他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口泛起一股浓重的酸涩和恶心。他仿佛看到那半截沾满河泥和血迹的绿色啤酒瓶碎片,就插在那暗红的酱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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