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真实见闻录 第100章 寒日暖阳

十一月的寒风像一把无形的刀，一夜之间削去了城市里最后一点秋意。来来醒来时，首先感觉到的是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冷气，像狡猾的小贼，悄无声息地填满了整个房间。

她下意识地往被窝里缩了缩，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6：47，比闹钟还早十三分钟。数字温度计显示室内只有16度，而昨天这个时候还有22度。

“断崖式降温啊...”来来喃喃自语，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不太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立刻被冷空气激得打了个寒颤。匆匆披上睡衣，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暖气——果然，老旧的供暖系统还没开始工作。

“妈妈？”小来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怀里抱着已经褪色的泰迪熊，“好冷啊。”

“快回被窝去，妈妈把空调打开。”来来急忙说，一边找出遥控器。

空调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老人不情愿的咳嗽，但总算开始吐出暖风。

“快去加件衣服，”来来拍拍女儿的后背，“今天特别冷，要多穿点。”

小来听话地点点头，小跑着回房间。来来望着女儿的背影，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熟悉的抽痛。不是吧，偏偏是今天，她心里嘀咕着。

做早餐时，那阵抽痛变得越来越明显，像有个无形的手在肚子里拧毛巾。来来靠在厨房台面上，深呼吸了几次。

“妈妈，你怎么了？”小来已经自己穿好了校服，外面套了件厚厚的毛衣。

“没什么，肚子有点不舒服。”来来勉强笑了笑，“今天吃燕麦粥好不好？暖和。”

小来点点头，爬上餐桌椅：“妈妈，你也要多吃点，肚子就不疼了。”

来来心头一暖，摸了摸女儿的头：“好，听小来的。”

热粥下肚，暂时缓解了不适，但来来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休战。她瞥了一眼窗外，树枝在寒风中剧烈摇晃，天空是那种令人压抑的铅灰色。

“带上围巾和手套，”来来嘱咐道，“放学后直接回家，别在外面玩，知道吗？”

“知道啦！”小来乖巧地点头，自己系好围巾，“妈妈，你要是难受就在家休息哦。”

来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女儿。小来虽然平时也算懂事，但今天似乎格外体贴。

送走小来后，来来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瘫在沙发上。腹部的疼痛已经从小打小闹升级成了全面进攻，一阵阵绞痛让她冷汗直冒。

“该死的生理期加上降温...”来来嘟囔着，挣扎着起来找热水袋和止痛药。

灌下热水袋，服了止痛药，来来蜷缩在沙发上，期望疼痛能慢慢缓解。但事与愿违，一小时后，疼痛反而变本加厉。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好友林薇。

“来来，今天冻死了！咱们周末约的那家咖啡馆好像暖气不足，要不要换地方？”林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活力四射。

“薇...”来来的声音虚弱得自己都惊讶，“我可能去不了了...”

“怎么了？你声音怎么这样？”林薇立刻听出了不对劲。

“肚子疼得要命，不知道是生理期还是着凉了...”来来咬着牙说，“今天降温太突然了。”

“哎哟，可怜死了！需要我过去陪你吗？我给你带点红糖姜茶？”

“不用了，小来等下就放学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来来其实很想有人陪，但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那你有事随时打电话啊！多喝热水，用热水袋敷着，别着凉了。”林薇嘱咐道。

挂掉电话，来来突然觉得特别孤独。离婚两年了，大多数时候她都能处理好单身妈妈的种种挑战，但生病的时候，那种无助感总是特别强烈。

中午时分，疼痛达到了高峰。来来甚至怀疑是不是不仅仅是生理痛，或许是肠胃炎或者别的什么。她艰难地挪到卫生间，一阵恶心袭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学校老师的电话。

“小来妈妈，小来说您身体不舒服，问能不能早点接她回家？”老师的语气里有关切也有疑问。

来来愣住了：“我...是的，是有点不舒服，但...”

“小来说她想回家照顾您，这孩子今天特别乖，上课认真，作业也早早做完了。”老师补充道。

来来心头一热，眼眶突然就湿了：“那...那就麻烦您了，我四点去接她可以吗？”

“没问题，照顾好自己。”

挂掉电话，来来又惊讶又感动。小来才八岁，怎么会想到要早点回家照顾妈妈？

下午三点，疼痛终于开始慢慢退去，留下的是疲惫和虚弱。来来强迫自己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准备去接小来。

出门前，她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头发乱糟糟的。她勉强梳了梳头，抹了点口红，不想让女儿太担心。

寒风依然凛冽，来来裹紧大衣，感觉每一步都走得特别艰难。学校门口已经等了不少家长，个个裹得严严实实，嘴里呼出白气。

“来来？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舒服吗？”邻居张阿姨惊讶地问。

“好多了，来接小来。”来来勉强笑笑。

“今天可真冷啊！听说晚上要降到零下呢！你家暖气来了吗？”

“还没，老小区总是慢半拍。”来来叹了口气。

“要不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一个人也无聊，多两个人热闹。”张阿姨热情地邀请。

“不用了，太麻烦您了。”来来连忙推辞。

“不麻烦不麻烦！我炖了一锅羊肉汤，正愁喝不完呢！”张阿姨拍拍她的手，“六点直接过来啊！”

来来还没来得及再推辞，放学铃响了，孩子们蜂拥而出。

“妈妈！”小来第一个冲出来，直接扑进来来怀里，“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舒服吗？”

“来接你啊，”来来摸摸女儿冻红的小脸，“听说某个小朋友非要早点回家照顾妈妈？”

小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看你早上好难受...”

来来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谢谢宝贝，妈妈好多了。”

回家的路上，小来一直紧紧抓着来来的手，时不时抬头看看妈妈的表情，好像在确认她真的没事。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来来问，试图转移女儿的注意力。

“很好！数学小测我得了满分哦！”小来终于露出笑容，从书包里掏出试卷，“老师表扬我了。”

“真棒！”来来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为什么今天这么努力啊？”

小来认真地说：“因为妈妈说肚子疼的时候还要工作很辛苦，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赚大钱，让妈妈不用那么辛苦。”

来来顿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握住女儿的手。

回到家，小来出乎意料地懂事：“妈妈你去躺着，我来做作业。”

“作业不着急，你先休息一下。”来来说。

但小来已经自己拿出书本，坐在书桌前：“我今天在学校已经做完一大半了！很快就能做完。”

来来靠在沙发上，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腹痛和寒冷都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果然，不到半小时，小来就完成了所有作业，还自己检查了一遍。

“妈妈，我做好了！你现在需要什么？热水？药？还是想吃点什么？”小来跑到沙发前，关切地问。

来来忍不住笑了：“你什么时候变成小大人了？”

“我早就长大了！”小来挺直腰板，“今天老师还让我们读了《小王子》，里面说‘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要用心去感受’。我用心感受到妈妈需要照顾。”

来来惊讶于女儿的早熟，把她搂进怀里：“那妈妈用心感受到了小来的爱，谢谢宝贝。”

门铃响了，小来蹦跳着去开门，是张阿姨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来了。

“快趁热喝！我加了当归黄芪，最补气血了！”张阿姨不由分说地走进来，直接去了厨房，“来来你这儿真冷，暖气还没来？”

“好像有点温了，但还不热。”来来无奈地说。

张阿姨摸了摸暖气片：“这哪行！小王，过来帮个忙！”她朝门外喊了一声。

一个年轻人应声进来，是张阿姨的儿子王工程师：“妈，怎么了？”

“你看看来来家的暖气，怎么回事？”

王工程师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气堵了，放放气就好。”他熟练地操作起来，不一会儿，暖气片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逐渐热了起来。

“太感谢了！”来来感激不尽。

“客气什么！远亲不如近邻嘛！”张阿姨摆摆手，“快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羊肉汤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小来乖巧地拿来碗筷，还给每个人盛了汤。

“小来真懂事！”张阿姨称赞道，“比我那儿子小时候强多了！”

王工程师假装委屈：“妈，我怎么就不懂事了？”

大家笑作一团。来来喝着热汤，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里扩散到全身，连腹部的不适都缓解了许多。

送走张阿姨母子后，家里终于暖和起来。小来自告奋勇地收拾碗筷，还像模像样地擦了桌子。

“妈妈，你今天不要洗碗了，我去洗！”小来严肃地说。

“你会洗吗？”来来有些惊讶。

“我看过你好多次了！我会！”小来信心满满。

来来不放心地跟在后面，却发现小来确实做得有模有样，虽然动作笨拙，但非常认真。

“看！我会洗碗了！”小来骄傲地展示成果，“以后你不舒服就告诉我，我来做！”

来来抱住女儿，感觉心里的暖意比屋里的暖气还要温暖。

睡前，小来非要给来来揉肚子。

“老师说肚子疼揉一揉会好一点。”小来认真地说，小手在来来肚子上轻轻打圈。

虽然手法生疏，但女儿的体贴让来来感动得几乎落泪。

“小来为什么今天这么乖啊？”来来轻声问。

小来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因为上次我发烧的时候，妈妈一整晚都没睡，一直在照顾我。我也要像妈妈照顾我那样照顾妈妈。”

来来想起一个月前小来发高烧，她确实彻夜未眠，不停地用温水给女儿擦身降温。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孩子却记得这么清楚。

“妈妈爱我，我也爱妈妈。”小来简单而真诚地说。

来来把女儿搂在怀里，觉得这一天所有的痛苦都值得了。

那天晚上，来来睡得出奇地好。也许是疼痛过去了，也许是暖气终于来了，也许只是因为小来的话让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来来醒来时，发现小来已经自己穿好衣服，正在轻轻地整理书包。

“妈妈你醒啦！”小来跑到床边，“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全好了。”来来微笑着说，这是实话。

小来开心地亲了亲妈妈的脸：“那我去做早餐！我会煎鸡蛋！”

来来赶紧跟到厨房，在一旁指导。小来虽然动作笨拙，但最终还是成功煎出了两个形状奇怪但熟度刚好的鸡蛋。

吃着女儿第一次亲手做的早餐，来来感觉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送小去上学时，天空依然湛蓝，寒风依然凛冽，但来来已经不再觉得寒冷。她拉着女儿温暖的小手，感觉自己也充满了力量。

校门口，小来突然转身抱住来来：“妈妈，以后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你了！”

来来蹲下身，平视着女儿的眼睛：“好，妈妈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妈妈，不要因为担心妈妈而影响学习，好吗？”

小来认真地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学习，也会照顾妈妈！”

看着女儿跑进校园的背影，来来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消息：“怎么样？好点了吗？需要什么吗？”

来来回复道：“全好了，谢谢。有时候觉得，虽然生活不容易，但总有温暖不期而至。”

林薇很快回复：“哲学了啊！不过说得对，就像今天虽然冷，但阳光真好。”

来来抬头望去，果然，阳光洒在街道上，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抹暖意。

那天下午，来来特意提前下班，去买了小来最爱吃的蛋糕。回家路上，她看到一家新开的文具店，想起小来的铅笔盒已经旧了，便走进去挑选了一个新的。

店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士：“给孩子买的？”

“嗯，女儿最近很懂事，奖励她的。”来来微笑着说。

“真好啊！现在懂事的孩子不多咯！”店主感叹道，“我女儿小时候也特别乖，现在上大学了，还经常打电话关心我。”

来来看着橱窗里各式各样的文具，突然有了个主意：“请问...你们这里有卖《小王子》吗？”

“有啊！经典版和插图版都有。”

“我要一本插图版的。”来来说。她决定今晚和小来一起读这本书，聊聊那些“要用心去感受”的重要东西。

到家时，小来已经回来了，正在认真写作业。

“妈妈你看！我今天又得了一个小红花！”小来举着作业本跑来，上面贴着一朵鲜艳的红花。

“真棒！妈妈给你买了蛋糕和新铅笔盒，奖励这么懂事的小来。”

小来惊喜地接过礼物，却突然严肃起来：“妈妈，我不是为了奖励才乖的。”

来来蹲下身，轻轻抱住女儿：“妈妈知道。奖励不是因为你要来的，而是妈妈想表达对你的爱和感谢。就像你照顾妈妈，也是因为爱，对吗？”

小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就像《小王子》里说的，爱就是要用心去感受！”

来来惊讶于女儿的领悟力，从包里拿出新买的书：“那今晚我们一起读这本书好不好？”

“太好了！”小来欢呼道，突然又想起什么，“不过妈妈你要先休息！今天上班累不累？肚子还疼吗？”

来来笑着摇头：“不疼了，看到小来就全都好了。”

那天晚上，母女俩窝在沙发上，一起读着《小王子》。暖气很足，房间里温暖如春。来来读一段，小来读一段，时不时停下来讨论里面的对话。

“‘如果你在下午四点来，那么从三点开始，我就开始感到幸福了。’”小来认真地读着，然后抬头问妈妈，“妈妈，你接我的时候，是不是也从三点就开始幸福了？”

来来摸摸女儿的头：“妈妈从早上分开就开始想小来了，所以一整天都在慢慢积累幸福，等到接你的时候，幸福就满满的了。”

小来满足地笑了，继续往下读。

来来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断崖式降温的日子，反而成了她记忆中最温暖的一天。身体的疼痛已经远去，留下的只有女儿意外的懂事和周围人的温暖关怀。

她想起那句老话：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但这个寒天，她饮下的不是冰水，而是温暖人心的爱意。

睡前，小来悄悄跑来，塞给来来一张自己画的画。画上是两个手拉手的人，背景有大大的太阳和一颗心，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我爱妈妈，妈妈爱我。”

来来把画贴在床头，觉得这是比任何艺术品都珍贵的作品。

夜深了，来来检查完小来的被子，轻轻关上灯。窗外寒风依旧，但屋里温暖如春。这个突如其来的降温日，让她发现了女儿成长的一面，也感受到了来自邻居和朋友的温暖。

“生活中总会有突如其来的寒冷，”来来想着，“但只要心中有爱，就能找到温暖的阳光。”

她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为她掖好被角。小来在睡梦中露出微笑，仿佛感受到了妈妈的爱。

来来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暖意。这个寒日，因为小来的乖巧和周围人的关怀，成了她记忆中最温暖的一天。

她知道，明天可能还会有寒冷，有困难，有挑战，但只要有爱，就能温暖彼此，度过每一个寒冬。

月光洒在床头那张稚嫩的画作上，那两个手拉手的人仿佛在微笑，就像来来此刻的心情——虽然经历了一天的痛苦，但最终被爱温暖。

这个断崖式降温的日子，最终成了她心中最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