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正涌动着前所未有的热闹。街巷两侧酒旗招展,楼阁飞檐下的红灯笼随风摇曳,平日里秩序井然的市集被涌动人潮挤得水泄不通。当成吉思汗被两名高大禁军押解着,缓缓载入那辆黑铁铸就的特制囚车时,城门口的喧哗瞬间攀至顶峰。整个京城百姓皆涌上街头,有人踮脚翘首,有人搬来木凳登高眺望,更有甚者挤到囚车近前,争先恐后欲亲眼看一看这位曾令大宋边境烽火连绵、闻风丧胆的草原魔王,如今是何等狼狈模样。
打死他!打死这个鞑子王!用石头砸死他,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无数烂菜叶裹挟着腐臭汁液飞溅,臭鸡蛋在囚车铁栏上撞得四分五裂,连孩童都抱着石块奋力投掷,污秽之物如雨点般砸向囚车。成吉思汗蜷缩在囚车角落,肩背佝偻如老木,双手被拇指粗的铁链反锁身后,铁链在腕间勒出深深红痕。他一言不发,任由肮脏之物砸落发间、肩头,只微微垂着眼帘,那双曾如鹰隼般锐利、能洞察草原风云变幻的眼眸,此刻只剩一片死寂死灰,仿佛对周遭一切都已麻木。
万国殿内,气氛与宫外截然不同。鎏金梁柱雕刻着缠枝龙纹,殿中巨大青铜香炉升起袅袅檀香,赵桓身着十二章纹龙袍,高坐九龙宝座之上。听着下方群臣山呼海啸般的陛下圣明擒贼有功之声,满殿的赞美与恭贺如潮水般涌来,他神情却古井无波,指尖甚至还在轻轻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龙纹浮雕,仿佛眼前荣光不过是过眼云烟。
陛下!臣以为,当即刻将此獠于午门外凌迟处死,剥皮实草,以告慰我大宋数十万死难军民的在天之灵!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言官出列半步,腰杆挺直,双手捧笏,额头青筋微跳,声音因激愤而微微颤抖地奏请。
臣附议!此贼罪大恶极,双手沾满中原百姓鲜血,不杀此贼,不足以平民愤!不杀此贼,不足以彰我大宋天威!杀!必须杀!碎尸万段都难消心头之恨!
整个朝堂瞬间被喊杀声淹没,不少武将按捺不住手扶剑柄,眼神灼灼望向龙椅。然而赵桓只是缓缓抬起右手,轻轻一摆,那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满殿喧嚣竟瞬间平息。
杀他?赵桓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未免太过便宜于他了。
他缓缓站起身,踩着金砖台阶一步步走下龙椅,明黄色龙袍下摆拖曳在光洁金砖地面,发出轻微摩擦声。传朕旨意,将铁木真(成吉思汗本名)安置于城西安乐宫,派专人轮班看守,锦衣玉食好生,不得有半分差池。另外,命翰林院拟旨昭告天下,朕将于三日后在安乐宫,亲自这位来自草原的。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得目瞪口呆。不杀反供养?还要昭告天下?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不解,私下里交换眼神:官家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想招降这位草原大汗?可瞧铁木真那刚烈性子,怕是宁死也不会屈降。
三日后,安乐宫。这座宫殿外表瞧着富丽堂皇,朱红宫墙环绕,院内栽种奇花异草,殿内陈设名贵紫檀木家具与鎏金摆件,却处处透着令人窒息的禁锢——宫门处禁军日夜值守,窗户被碗口粗的木栏牢牢封锁,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座精心装饰的华丽监狱。成吉思汗已被洗漱一新,换上质地精良的月白色丝绸长袍,他坐在摆满山珍海味的八仙桌旁,玉盘珍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可他却粒米未进,只是呆呆望着窗外。当赵桓在一群手持利刃的侍卫簇拥下走进殿门时,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你就是大宋的皇帝?良久,成吉思汗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似被砂纸磨过,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粗粝质感。
是朕。赵桓走到他对面椅子坐下,抬手示意身后侍卫全部退下。厚重殿门缓缓关闭,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一个是曾纵横欧亚、叱咤风云的旧时代征服者,一个是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新时代开创者,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成吉思汗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语气中满是历经沙场的沧桑与不甘,我铁木真一生征战四十余载,灭国百余,手下亡魂不计其数,死亦无所惧,只求一个痛快。
朕说过,不会杀你。赵桓端起桌上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淡淡却字字清晰,杀了你,固然能解一时之恨,可草原上会立刻涌现出十个、百个新的成吉思汗。你的儿子术赤、察合台,你的部将木华黎、博尔术,他们会为争夺汗位打得头破血流,最终只会诞生一个更难对付的强大对手。那并非朕想看到的结果。
成吉思汗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死寂眼眸中瞬间迸发出惊人光芒,他死死盯着赵桓,双手不自觉攥紧长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到底想怎样?
赵桓笑了,那笑容很浅,却像冬日寒冰般透着刺骨寒意,在成吉思汗看来,比地狱魔鬼还要可怕。朕不想怎样,只是想请你这位草原大汗,帮朕一个小小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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