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上帝的旨意传布更迅,还是黄金的诱惑更动人心魄?
当赵桓的最后一字如冰珠般坠落在铺着金砖的大殿地面上时,那细微声响竟在高耸穹顶下反复激荡,整个朝堂瞬间死寂如千年古墓。殿外檐角铜铃仿佛也被这气场震慑,连一丝晃动声响都无,唯有鎏金梁柱上的龙纹在晨光中泛着冷硬光泽。
方才还因靖康大捷捷报狂喜得热泪盈眶、互相道贺的文武百官,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扼住咽喉。他们个个僵立原地,朝笏险些从颤抖的指缝间滑落,原本因激动涨红的面颊瞬间褪作纸般煞白,望向龙椅前那位年轻帝王的眼神中,满是比面对十万金军铁蹄压境时更甚的深层恐惧。
若说天怒谷一役全胜,让他们真切窥见大宋已磨砺出足以碾碎北疆强敌的,那么此刻赵桓这句轻描淡写却暗藏惊雷的问话,便让他们骤然洞悉这位帝王内心深处,那足以搅动寰宇风云、颠覆古今秩序的深不见底!
他们的陛下,从来不止步于战胜眼前之敌。
他所求的,是将敌国连同其背后整个文明世界皆视作掌中棋子,在无形棋盘上随意拨弄,玩弄于股掌之上!
站在百官前列的李纲嘴唇微微颤抖,这位以铁血手腕力主抗金的宰相,此刻袍角下的双腿竟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他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日夜谋划的收复失地之策,在皇帝宏大到令人窒息的棋局面前,竟如此渺小可笑。他仍在为燕云十六州光复热血沸腾,陛下却早已将目光投向万里之外的欧罗巴,在心中筹谋着如何让那里的土地与人民,为大宋崛起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究竟是何等恐怖、何等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
陛下……圣明……
良久,李纲才从紧咬的牙缝中艰难挤出这四字,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他并非刻意恭维,而是在绝对力量与超越时代的智慧碾压下,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本能臣服。
赵桓似乎很享受这令群臣窒息的沉默,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缓缓转身走回龙椅落座。宽大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带起微不可察的气流,而他的神情已恢复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方才那个口吐颠覆之语的并非自身。
传旨。
命鸿胪寺卿郑知常为宣威正使,持朕亲手所书国书、天怒谷之战详报、百幅精工绘制的《平蛮图》,即日启程,由河西走廊经西域陆路,出使罗马教廷。
群臣闻言心中齐齐一凛——郑知常乃御史台出身的刚正孤臣,素来以铁面无私、言辞如刀着称,当年弹劾蔡京党羽时,曾当着满朝文武面,将那位权倾朝野二十年的老贼痛斥得面如死灰、哑口无言,其胆识与言辞锋利程度满朝无出其右。
派如此一位言辞利刃般的人物出使教廷?这哪里是简单的送信通好,分明是遣一员敢战劲卒,直往他人家门庭之上慷慨陈词,宣告大宋的立场与威慑!
再传旨!
赵桓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殿下仍瘫坐于地、脸色青白交加的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与玩味。
擢马可·波罗为大宋市舶副使,赐绯色一品官服,总领南洋宣慰商团,即日随使团南下泉州港,筹备出海事宜。
户部需调拨库银三百万两,工部要征调能工巧匠百名,全力配合商团筹备!朕要十艘最大的福船,船体髹以桐油,船帆绣上祥云纹,舱内满载最优等的蜀锦、景德镇瓷器与武夷岩茶!船队所过之处,皆要让诸国见识我大宋之富庶繁华与天威浩荡!
至于那份特意准备给威尼斯商人的,赵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冷冽如冰,便妥善藏于马可先生的旗舰底层货舱。记住,要用最厚实的防潮油布,为朕层层包裹,足足百层方能住手!
臣……遵旨!
户部尚书与工部侍郎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疾声应答,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颤。他们已然清晰预见,这两支肩负特殊使命的队伍一旦出发,必将在已知的世界版图上,掀起何等骇人的惊涛骇浪。
……
半月之后,秋风渐起,塞北已初显寒意。
大宋西部边陲的嘉峪关下,风沙弥漫,旌旗猎猎。
一支由三百名全身披挂玄铁铠甲的精锐禁军护送的使团,正缓缓驶出厚重关门。使团最前方是两面巨大旗帜,一面是黑底金边的字大旗,另一面则绣着宣威天下四个朱红大字,在漫天黄沙映衬下显得格外肃杀威严。
使团中央,是一辆由八匹神骏的乌珠穆沁黑马拉动的全封闭黑色马车,车厢由坚硬楠木打造,外包一层薄铁,车窗紧闭,只留一道细缝透气。鸿胪寺卿郑知常便端坐于车厢之内,双手郑重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长方形盒子,盒身上雕刻着繁复的云龙图案。
那盒子里盛放的正是皇帝亲笔书写的国书,而在他身后跟随的十几辆沉重大车上,装载的则是那一百幅描绘十字军惨败场景、足以令任何虔成基督徒精神崩溃的地狱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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