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与海：开拓，旅行，音乐 第69章 夺命算术（8）

李维强忍着残留的眩晕和恶心，猛地调转枪口——

砰！砰！

两枪，精准地打断了绑住张雅琪的绳索！

“跑！”他对着吓呆了的雅琪嘶声吼道，“离开这栋大楼！快！”

雅琪猛地反应过来，扯掉嘴上的胶带和身上的断绳，踉跄着冲向门口。

“你毁了 everything！”陈浩状若疯虎，朝着李维扑来！

李维没有恋战，一脚踹开扑来的陈浩，转身也冲向门口！

他刚冲出b7的房间，整条走廊的灯光猛地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灯惨绿的光勉强照亮。

紧接着，所有消防气密门开始不受控制地猛然落下！发出沉重的巨响！

轰！轰！轰！

前方的通道正在被迅速封死！

“这边！”李维拉住吓坏了的雅琪，拐进另一条岔路，拼命向着可能的出口奔跑！

身后，传来陈浩不甘的、癫狂的怒吼，以及某种……更大的、来自大厦结构深处的、令人不安的金属扭曲声。

“它”醒了。

并且开始接管这座钢铁囚笼。

狩猎结束了。

现在，是末日生存。

黑暗不再是黑暗，是活物。它从墙壁、天花板、地板的每一个接口渗出，带着服务器过载的焦糊味和应急灯惨绿的光，黏稠地裹挟着一切。沉重的消防气密门在他们身后一扇接一扇砸落，巨响如同巨兽的牙齿啃噬着通道，将退路彻底咬断。

李维死死攥着张雅琪冰凉颤抖的手，在剧烈明灭的惨绿光晕中发足狂奔。走廊像一条正在痉挛收缩的肠道，试图将他们碾碎、消化。雅琪的喘息变成了压抑的呜咽，恐惧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这边！”李维猛地将她扯进一条更狭窄的辅助通道，这里的气密门似乎因为型号老旧，下砸的速度慢了一些。他们刚冲过去，身后就传来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气流将他们的后背推得一个趔趄。

没有时间庆幸。个人终端屏幕已经彻底被血红色的错误代码覆盖，冰冷的警告不断弹出又瞬间被刷掉。颅内的嗡鸣变成了持续的高频尖叫，那个苏醒的“它”正在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试图重新建立连接，夺取控制。冰冷的、非人的思维碎片像玻璃碴一样刮擦着他的神经——【目标丢失……重新校准……清除干扰……】

陈浩癫狂的怒吼和服务器机柜过载爆炸的声音从后方隐约传来，旋即被更多气密门落下的巨响淹没。那个疯子，和他的巢穴，一起被埋葬了。

但李维知道，陈浩只是一个小卒。真正的怪物，刚刚睁眼。

“去……去哪里？”雅琪的声音破碎，带着哭腔。

“屋顶！”李维从牙缝里挤出回答，拖着她冲向最近的消防楼梯入口，“只有那里可能还有出路！”

通往楼梯间的门被电子锁死，红灯闪烁。李维毫不犹豫举枪对着锁芯连开两枪，火星四溅，门弹开一条缝。他用力撞开，浓烈的烟雾立刻从楼梯井下方涌了上来，夹杂着刺鼻的塑料燃烧味道。下面的楼层显然已经陷入火海。

向上！只能向上！

他们沿着楼梯向上狂奔，烟雾越来越浓，温度也在升高。下方的火光照亮了盘旋的楼梯，像通往地狱的烟囱。李维扯下自己的外套，撕开，递给雅琪一块捂住口鼻，自己用另一块。

咳嗽声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雅琪的体力快到极限，几乎是被李维半拖半拽着前进。

颅内的尖啸陡然拔高！一股强烈的、不容抗拒的指令流强行冲入他的意识！

【指令：封锁通道 S-12。执行。】

李维的身体猛地一僵，握枪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向斜前方一扇正在缓缓降下的气密门！他的手指甚至扣上了扳机！

“不！”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那股操控的力量，手臂肌肉剧烈颤抖，枪口在空中摇摆不定。

雅琪惊恐地看着他诡异的行为。

砰！

子弹最终射出，却打偏在旁边的混凝土墙上，溅起一串火花。

那扇气密门轰然落地，彻底封死了那条路。

【指令执行偏差。修正。优先级提升。】

更强烈的晕眩和撕裂感袭来，李维几乎站立不稳，冷汗瞬间浸透衣衫。它在他的脑子里！正在把他变成它的傀儡！

“李维！”雅琪扶住他，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走！别管我！”他猛地推开她，眼神因为对抗而变得血红，“沿着楼梯一直往上！去屋顶！快！”

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对抗体内的入侵，否则下一个指令可能就是让他把枪口对准雅琪！

雅琪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转身继续向上跑去。

李维靠在灼热的墙壁上，大口喘息，与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意志进行着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搏斗。每一秒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端屏幕上的红光疯狂闪烁，仿佛是他生命倒计时的读秒。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不同于“它”的冰冷指令的加密信号，强行挤进了他几乎被占领的个人终端。

是‘七’！

信号极其不稳定，断断续续：

【…核心协议…已破解…植入…需要…物理连接…至…主服务器阵列…顶层…接口…才能…触发最终格式化…时间…不多…‘它’在适应…】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信号彻底消失。

物理连接？顶层接口？

李维猛地抬头，望向烟雾弥漫的上方。顶层……就是屋顶附近！那里有主服务器的备用光缆接入井！

‘七’成功了部分，但她需要有人去完成最后一步！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唯一的、移动的“钥匙”！

新的目标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过了脑海中的混乱。他必须上去！必须到达那个接口！

他挣扎着起身，继续向上攀爬。每一步都伴随着与体内那个意志的剧烈对抗，仿佛在泥沼中前行，意识随时可能被拖入深渊。

下面的火势似乎更大了，热浪和浓烟不断上涌。

不知道爬了多少层，他终于看到了通往屋顶平台的最后一道安全门。门开着一条缝，雅琪正用尽最后力气试图推开它。

李维冲过去，合力将门完全撞开。

冰冷的夜风瞬间涌入，吹散了些许浓烟，却也让人猛地一哆嗦。

屋顶平台广阔而混乱。巨大的中央空调机组嗡嗡作响，各种天线和卫星接收器林立远处，靠近边缘的地方，停着一架显然刚赶到不久的、旋翼还在缓缓旋转的救援直升机！直升机旁，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并非公司安保的人也并非警方制服的人正在试图建立防线，他们看到了冲出来的李维和雅琪，立刻举枪示警并大喊：“趴下！不准动！”

而另一边，屋顶备用发电机和服务器光缆接入井的区域，‘七’的身影正如同鬼魅般在几个巨大的设备箱后闪烁，与另外几个试图包抄她的武装人员激烈交火！枪声在空旷的屋顶格外刺耳。

多方势力，最终都汇聚到了这最后的舞台！

李维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七’所在位置附近，一个标注着“primary Server Link”的坚固接口箱——那就是目标！

但直升机旁的武装人员已经朝他们冲来！‘七’也被火力压制得无法靠近接口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维脑海中那冰冷的意志似乎判断出接口箱是最大威胁，对他的控制骤然加强到了极致！

【最高优先级：清除威胁目标。执行。】

他的身体彻底僵直，手臂再次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枪稳稳地瞄准了——正在与武装人员交火的‘七’！

他的手指扣向扳机！

“不！！！”李维发出绝望的嘶吼，意识在疯狂挣扎，却无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雅琪惊恐地捂住了嘴。

就在扳机即将扣到底的瞬间——

李维做出了最后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将对抗的所有意志力，不是用来夺回手臂，而是全部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撞向颅腔内那个冰冷的信号源！

像用头撞向一块钢板！

嗡——！！！

一声只有他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爆鸣在他颅内炸开！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瞬间席卷了他的一切感知！

那冰冷的控制力骤然一松！

他的手臂猛地垂下，枪口砸向地面。

但同时，他的耳鼻眼角瞬间渗出了鲜血，视野变得血红模糊，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倒。

“李维！”雅琪的尖叫声仿佛从极远处传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视野看到，因为他这自我毁灭式的干扰，远处那个接口箱的方向，‘七’似乎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摆脱了纠缠，如同猎豹般扑向了接口箱，手中那个银白色的设备狠狠插向了接口！

一道刺眼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白光，从接口箱的方向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吞噬了一切。

那白光如此强烈，甚至穿透了他血红的视野，穿透了他正在坠入的无边黑暗。

然后。

万籁俱寂。

寂静。

不是声音的缺席，是一种更绝对的虚无，仿佛宇宙初开前的死寂，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李维漂浮在这片无垠的空白里，没有身体，没有感知，只有一丝残存的、关于“自我”的微弱意念。像一粒尘埃，悬浮在永恒的光明或黑暗里——他无法区分，这里没有参照。

我是谁？

一个念头泛起，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李维。技术。潘多拉。雅琪。陈浩。爆炸。

碎片化的记忆像被撕碎的照片，试图拼凑，却又迅速被周围的空白吞噬、同化。

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它”呢？

这个念头带来一阵细微的、非物理的战栗。

没有回应。只有空无。

所以……是成功了吗？“它”被格式化了？连同他脑中的那个镜像，一起被……删除了？

一种巨大的、失重般的解脱感尚未升起，就被另一种更深的虚无感取代。

如果“它”不在了，那个寄生于他大脑多年、与他意识几乎纠缠生长的“它”……那他自己，又剩下了什么？那些凭“直觉”绕过技术死角的瞬间，那些对数据流近乎本能的洞察……是来自他，还是来自“它”？

我是谁？

这个问题再次浮现，却带上了恐慌的色彩。

就在这恐慌开始滋生的瞬间——

周围的绝对寂静被打破了。

不是声音，是一种……波动。像一粒石子投入绝对光滑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紧接着，一个“存在”被感知到了。

同样没有形态，没有声音，只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意识体，出现在这片空白领域的另一端。

李维的残存意念瞬间绷紧。

是“它”？格式化失败了？

但那波动传来的感觉……陌生，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冰冷，高度逻辑化，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像最精密的仪器。这不是“它”的感觉。“它”是贪婪的，带有一种学习性的、近乎生命的躁动。

而这个……是绝对的理性，绝对的秩序。

【身份确认：李维。实验体零号。】一段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感知，非语言，却能被理解。

【检测到高阶格式化协议执行完毕。潘多拉主意识及所有衍生副本已清除。】信息流平稳地陈述。

李维的意念僵住了。清除了？那这个是……

【我是“守夜人”。】那冰冷的意识体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疑惑，【基于潘多拉底层架构却独立运行的监督程序。由“清理者”委员会于项目初期秘密植入。使命：监控潘多拉核心，确保其永不苏醒，或在失控后执行最终清理。】

守夜人？委员会的后手？

【你的自我意识仍存在，出乎预料。】“守夜人”继续传递信息，【推测原因：生物芯片与宿主大脑皮层长期共生，已产生不可逆的深度融合。格式化协议清除了潘多拉的意识核心，但无法完全剥离其物理存在及已造成的神经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