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与海：开拓，旅行，音乐 第21章 番外：平行世界冒险记（4）

正午的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透出惨白的光晕。福尔站在农场卡车旁，看着萧刚和林冰霜小心翼翼地将维尔纳的机器抬上车斗。那台古董设备比看起来沉重得多，木质外壳下的金属部件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有生命一般。

小心那个旋钮！炎小龙喊道，她的短发被潮湿的风吹得乱糟糟的，别碰掉了校准器！

老约翰走过来，递给福尔一捆油布：天气又要变坏了，遮好那玩意儿。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疑问，但最终只是拍了拍福尔的肩膀，不管你们在做什么，注意安全。

福尔点点头，喉咙发紧。他们编了个关于气象学课外研究的借口，老约翰显然不信，但也没多问。过去两天，这个老人给了他们太多帮助和信任。

所有人上车！福尔喊道，检查装备！

白玉婷已经带着她的笔记本和自制风速计上了副驾驶；白兰亭抱着急救包和干粮；炎小龙最后检查了一遍机器固定情况；萧刚和林冰霜爬上车斗负责途中保护设备。福尔深吸一口气，坐上驾驶座，钥匙转动时卡车发出老迈的咳嗽声。

通往老磨坊的路比想象的更糟。连夜的雨水把土路变成了泥潭，卡车几次打滑，全靠萧刚和林冰霜在后方增加配重才避免陷车。车窗外，田野上的草被风吹得几乎贴地，远处的树林如海浪般起伏。

风速已经超过每小时40公里，白玉婷盯着她的小仪器，还在增加。

福尔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地图显示老磨坊距离农场约八公里，但以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半小时。

车斗传来敲击声，随后林冰霜的脑袋从后窗探进来：炎小龙说机器有反应了！那些小灯泡在闪！

福尔和白玉婷交换了一个眼神。维尔纳的笔记提到设备会对空间扰动产生反应，这意味着他们正接近活跃点。

看前面！白兰亭突然指向挡风玻璃。

道路尽头，一座破败的砖石建筑矗立在小山丘上，那就是老磨坊。更引人注目的是磨坊上方的天空——云层在那里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漩涡，中心透出诡异的青白色光芒，与周围铅灰色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

就是那里...白玉婷轻声说，她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淹没。

卡车在磨坊前五十米处被迫停下，前方的路被倒下的树木阻断。团队迅速行动起来，卸下设备和必要物资。萧刚轻松扛起最重的部件，其他人分担其余负载，开始向磨坊跋涉。

空气中有种奇怪的静电感，福尔的头发根根竖起，皮肤刺痛。每靠近磨坊一步，这种感觉就强烈一分。磨坊本身已经半坍塌，砖墙长满青苔，木质部分腐朽不堪，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

小心台阶，福尔提醒道，试探性地踩上磨坊入口的石阶，看起来不太稳——

一道闪电突然劈在附近的山丘上，刺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同时到达。福尔本能地蹲下，感到一股热浪掠过脸颊。等他再次睁眼，磨坊门前多了一个焦黑的坑，冒着青烟。

大家没事吧？他转头查看团队成员。

所有人都在，但脸色苍白。林冰霜的嘴唇在发抖，但仍强撑着开玩笑：这欢迎仪式...太热情了吧？

快进去！白玉婷喊道，风暴正在加速形成！

他们跌跌撞撞地进入磨坊内部。出乎意料，里面的空间比外观看起来大，中央是一个直径约三米的石制平台，可能是当年磨盘的基础。四周的墙壁上刻着奇怪的符号，有些像是电路图，有些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几何图形。

就是这里...白玉婷快步走到墙边，手指轻抚那些刻痕，这些符号和维尔纳笔记里的补充图表一模一样！

炎小龙已经在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开始组装设备：萧刚，帮我固定底座！林冰霜，把电线递给我！白兰亭，看好那些精密部件别受潮！

团队立即各就各位。福尔和白玉婷则检查整个建筑的结构安全性。磨坊的屋顶有几处漏洞，但主梁还算坚固；墙壁厚实，应该能抵御强风；最重要的是，石制平台完全水平，是放置设备的理想位置。

福尔，过来看这个。白玉婷指向一面墙的高处。那里刻着一行小字：E.V. 1992.7.16 - 近乎成功。

维尔纳本人来过这里，福尔感到一阵战栗，就在上次风暴时。

外面的风声变成了尖啸，磨坊的木结构发出不祥的嘎吱声。福尔快步回到团队中间。炎小龙和萧刚已经将机器主体安置在石台中央，正在连接各种附件。

还需要多久？福尔问，声音几乎被风雨声淹没。

炎小龙头也不抬：十五分钟！这该死的电源模块接触不良！

一道闪电再次劈下，这次直接击中了磨坊旁的一棵老橡树。爆炸般的响声中，树身裂成两半，一部分砸在磨坊屋顶，砸出一个大洞。雨水和碎木倾泻而下，差点击中设备。

保护机器！福尔大喊，和萧刚一起用身体挡住最关键的部分。

白兰亭和林冰霜迅速拉起油布遮住缺口，但风太强，几乎无法固定。白玉婷灵机一动，用随身的小刀割断一段电线，做成简易索具固定油布一角。

混乱中，炎小龙仍在专注地调试机器。她突然倒吸一口气：天啊...

怎么了？福尔凑过去。

炎小龙指向机器内部一个通常被面板遮盖的位置——那里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一个圆圈内接等边三角形，每个角上有一个小点。她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个符号：这...这不可能...

你认识这个？白玉婷敏锐地注意到炎小龙的异常。

炎小龙的脸色变得惨白：这是我父亲工具箱上的标记。他...他说是家族徽章，全世界独一无二。

一阵沉默。风雨声似乎也远去了。福尔的大脑飞速运转——两个世界，两个相同的独特符号，这意味着什么？

后来呢？你父亲后来怎么样了？白兰亭轻声问，这是炎小龙很少谈论的话题。

炎小龙的眼睛失去了焦距：他...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后就不见了。医生说他的大脑损伤太严重，认不出任何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必须坚强起来，接手家里的修车厂，照顾妈妈和妹妹。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女人做这行...太难了。所以我剪了头发，穿上工装，成了。

又一道闪电照亮了磨坊内部，这次福尔清楚地看到炎小龙脸上的泪痕。他从未见过这个假小子哭过，即使在最危险的情况下。

所以你一直...林冰霜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炎小龙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们不会...看不起我吧？

白兰亭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住炎小龙：当然不会。我们只是...希望你能早点告诉我们。

就在这时，一阵特别猛烈的风吹开了临时遮雨布，雨水直接浇在炎小龙头上。她本能地甩头，那顶一直戴着的棒球帽被吹走，更多的短发贴在脸上，露出明显女性化的面部轮廓。

更戏剧性的是，长时间浸泡的头发终于松开了伪装——几缕长发从短发下露了出来，湿漉漉地垂在颈边。

炎小龙僵住了，像是被当场抓住的小偷。磨坊内安静得可怕，只有风雨声和机器微弱的嗡鸣。

最终是萧刚打破了沉默。这个大个子只是点了点头，说：一样。然后继续固定设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冰霜眨眨眼：哇哦...这解释了很多事情。比如你为什么从来不在我们面前换衣服。

炎小龙的脸红得像番茄，但眼中开始有了一丝释然。白兰亭温柔地为她拨开脸上的长发，轻声说：这样也很好看。

福尔知道现在不是深谈的时候，但他还是走到炎小龙面前，直视她的眼睛：你永远是我们中的一员，无论以什么身份。然后他转向所有人，现在，我们有个空间裂缝要处理。

团队重新聚焦到任务上，但气氛微妙地改变了。炎小龙的动作更加放松，偶尔甚至会不自觉地撩一下那几缕暴露的长发。其他人则用各自的方式表达支持——林冰霜递工具时故意夸张地眨眼；白兰亭帮她擦掉脸上的雨水；萧刚默默接过最重的活；白玉婷则一如既往地专业，只是眼神柔和了许多。

校准完成！炎小龙最终宣布，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需要有人操作这个主控旋钮，在风暴达到峰值时启动序列。

福尔点点头：我来。其他人准备好随身物品，通道打开后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通过。

白玉婷检查了她的笔记：根据历史记录和当前数据，风暴将在约二十分钟后达到峰值。维尔纳的理论是，在峰值时发射特定频率的电磁波可以稳定通道约九十秒。

九十秒，六个人，林冰霜数着，时间充裕。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明明是下午两点，却像黄昏提前到来。磨坊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像是高温下的路面。福尔的皮肤刺痛感越来越强，甚至能听到一种几乎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高频嗡鸣。

开始了...白玉婷紧盯着她的仪器，空间扰动指数急剧上升！

炎小龙调整着机器上的几个表盘：电源不稳定...萧刚，帮我按住这个接头！

萧刚巨大的手掌稳稳压住机器后部的一个部位，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福尔注意到他的手臂肌肉绷得像钢铁。

突然，机器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所有指示灯同时亮起，然后又全部熄灭。

炎小龙绝望地喊道，主电路烧了！

福尔的心沉到谷底。没有机器，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但炎小龙已经再次行动起来，她迅速拆开控制面板，手指在复杂的线路间穿梭。

备用线路...必须有备用线路...她喃喃自语，汗水从额头滑落，维尔纳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没有准备...

又一道闪电劈下，这次直接击中了磨坊的避雷针——如果那根生锈的铁棍还能算避雷针的话。整个建筑剧烈震动，砖石簌簌落下。机器突然再次启动，所有指示灯疯狂闪烁。

短路了！但正好形成了替代通路！炎小龙惊喜地叫道，我们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福尔看向门外。磨坊上空的云漩涡现在清晰可见，中心处的光线越来越强，像一只慢慢睁开的巨大眼睛。周围的树木开始以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弯曲，不是被风吹倒，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拧转。

就是现在！白玉婷大喊，空间薄弱点达到最大活跃度！

炎小龙猛地扳下主开关。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道蓝白色的光束从顶部天线射出，直冲云涡中心。令人惊讶的是，光束没有因屋顶的破洞而分散，而是像被某种力量聚焦，变得更加集中。

云涡中心的光眼突然扩大，形成一个旋转的光隧道，向下延伸，直到与机器射出的光束相接。两种光接触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闪光爆发，所有人都本能地闭上眼睛。

等福尔再次睁眼，磨坊中央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景象——空气中悬浮着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光幕，内部闪烁着快速变换的图像：城市的片段、熟悉的面孔、他们世界的片段。

通道！白玉婷几乎跳起来，维尔纳是对的！

排队！福尔喊道，一个一个来，保持间隔！

就在他们准备行动时，机器突然发出不祥的噼啪声，一道电弧从控制板跳出，直击最近的萧刚。这个大个子闷哼一声，重重倒地，失去了意识。

萧刚！林冰霜冲过去，但被又一道电弧逼退。

机器现在完全失控了，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的光束开始不稳定地抖动。光幕也随之波动，时而扩大时而收缩。

过载！炎小龙试图关闭系统，但控制毫无反应，整个系统要崩溃了！

福尔面临一个不可能的选择：如果所有人留下来救萧刚，可能都回不去；但如果留下萧刚...

白玉婷，带大家先过去！他命令道，我留下来救萧刚！

不行！白玉婷罕见地提高了声音，通道可能随时关闭！我们需要你的判断力！

那就我留下！炎小龙突然说，机器是我修的，我最了解它！

白兰亭摇头：不，我们应该一起——

争论被一声巨响打断。机器的一个部件爆炸了，碎片四溅。光幕剧烈闪烁，开始缩小。

没有时间了。福尔必须做出决定。就在他准备强行命令时，一直沉默的林冰霜突然行动起来。

带他走！这个平时嬉皮笑脸的家伙一把扛起昏迷的萧刚，冲向光幕，我们老家有句话——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他的行动打破了僵局。福尔瞬间做出决断：所有人，现在！抓住彼此，不要松手！

团队迅速连成一条人链——林冰霜扛着萧刚打头，然后是白兰亭、炎小龙、白玉婷，福尔殿后。他们向波动的光幕冲去，就在接触前的瞬间，福尔回头看了一眼那台濒临爆炸的机器。

控制面板上，那个神秘的符号——圆圈内接三角形——正发出诡异的红光。

然后，世界变成了纯白色。

福尔感到自己在坠落，旋转，被撕扯又重组。无数画面闪过眼前：童年的家、学校走廊、侦探社的办公室、农场的老约翰、磨坊的砖墙...这些画面越来越快，最后融合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然后，重重地，他摔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疼痛。剧烈的疼痛。但疼痛意味着他还活着。福尔挣扎着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他躺在一片草地上，周围是...

山坡！他猛地坐起来，随即因头痛而呻吟。这是他们最初野餐的地方，那天风暴来临前的山坡！

不远处，其他人也陆续醒来。林冰霜揉着后脑勺；白兰亭在检查萧刚的状况；炎小龙和白玉婷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最令人欣慰的是，萧刚已经恢复了意识，虽然看起来还很迷糊。

我们...回来了？白兰亭不敢置信地问，声音颤抖。

福尔环顾四周。同样的树木，同样的野餐垫——甚至他们匆忙收拾时落下的一个苹果还在垫子上。天空晴朗，阳光明媚，仿佛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

手机有信号了！林冰霜欢呼道，高举着他的设备。

所有人立刻检查手机。满格信号，日期和时间正确，社交媒体上的消息如常...他们真的回来了。

炎小龙突然笑起来，那是一种解脱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笑：我不敢相信我们真的...等等...她摸向自己的头发，表情僵住了。

在平行世界的磨坊里，她的长发暴露了身份。而现在，那些长发依然垂在肩上——在回来的过程中，她的假发套完全脱落了。

团队再次陷入沉默。炎小龙的脸变得惨白，双手不自觉地捂住头发，仿佛想要再次隐藏。

令人惊讶的是，第一个行动的是萧刚。这个大个子刚刚恢复意识，却艰难地爬起来，走到炎小龙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是那顶在混乱中丢失的棒球帽。

炎小龙的眼睛瞪大了，然后慢慢盈满泪水。她接过帽子，但没有戴上，而是轻轻摇头：不...不用了。我想...是时候做回自己了。

白兰亭上前拥抱她：欢迎回来，炎小龙...或者说，我们该叫你什么？

晓珑，她轻声说，我的真名叫炎晓珑。是...伪装。

炎晓珑，福尔重复道，微笑着点头，很适合你。

白玉婷已经收拾好了散落的物品，包括那个被遗忘的苹果：我们应该回去了。家人朋友可能已经担心了。

确实，手机上显示有数十个未接来电和消息。在那个平行世界似乎只过了几天，但在这里，他们显然失踪了相当一段时间。

回程的路上，六个人挤在那辆熟悉的SUV里，气氛既轻松又奇怪地沉重。他们回来了，但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不仅是炎晓珑不再伪装的事实，还有他们对世界、对自己的认知。

福尔看着后视镜中的朋友们，心中那个不想回来的小念头已经完全消失。无论有多少挑战和困难，这里才是他们归属的地方。而那段平行世界的经历，将成为福尔侦探社又一个不能对外人言的秘密冒险。

车子驶下山坡时，福尔注意到路边一块他从未见过的石碑。碑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圆圈内接三角形，每个角上有一个小点。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什么也没说。有些谜题，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