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阳县的陷落与“替天行道”旗号的公然竖起,如同在平静的兖州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首当其冲的济阴太守袁叙尚且惊魂未定,毗邻句阳的乘氏县,已然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
就在朱明大军于句阳县内安然休整,享受着从世家库房中缴获的丰足粮草,并对普通百姓商户秋毫无犯,悄然赢得些许底层民心之时,那份由句阳县令涕泪交加、在贾诩冷眼监督下写就的警告书信,已被快马送到了乘氏县令的手中。
烛火摇曳的县衙书房内,乘氏县令捧着那封字字泣血的书信,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额头上冷汗涔涔。信中描述的景象——万余精锐一个时辰破城,县令被俘受辱,世家家主下狱,家财抄没一空,还要亲自带队修复被毁道路——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翻腾。
“四……四十万军民……一万多精锐……一个时辰……”他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如纸。他乘氏县的情况与句阳县何其相似?城墙一般低矮,守军不过两千余杂兵,城中豪族私兵加起来也不过千数。抵抗?拿什么抵抗?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想到自己也可能被那凶神恶煞般的反贼将领揪出来,逼着去修路,甚至可能项上人头不保,家中积攒多年的财富也被充公,乘氏县令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硬抗是死路一条,投降……且不说颜面尽失,那朱明反贼会如何对待我这个朝廷命官?句阳县令虽未被杀,但那般折辱,与死何异?”
思前想后,一个念头如同毒草般在他心中疯长——逃!暂避锋芒!只要人还在,等这股恐怖的洪流过去,凭借家族关系,未必不能官复原职,总好过留在城里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立刻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快!让夫人和小娘们赶紧收拾细软,只带金银珠宝和地契,其他一概不要!备好马车,我们从西门走,连夜出城!”
夜色深沉,乘氏县西门悄然打开,一辆满载着箱笼的马车在几名忠心家仆的护卫下,仓皇驶出,沿着向西的官道,试图逃离这片即将被战火席卷的土地。
马车颠簸,乘氏县令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里面是他大半生的积蓄。他不断催促车夫加快速度,只想离乘氏县越远越好。然而,向西狂奔了不过十几里地,前方忽然出现一队举着火把的人马,正沿着官道快速向乘氏县方向而来。
火光映照下,那队人马虽衣着不算统一,但个个身形健壮,手持兵刃,行动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不好!是贼军的探马!”乘氏县令魂飞魄散,以为朱明的先锋已经摸到了这里。他再也顾不得体面和财物,嘶声对车夫喊道:“停车!快停车!”
马车尚未停稳,他便连滚带爬地跳下车,也顾不上车内哭喊的夫人和小妾,拉着她们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官道,钻进了路旁漆黑的田野里,只求能躲过一劫。
那队举火而来的人马,正是听闻句阳事变后,火速集结起来准备赶往乘氏县协防的本地豪侠——李进,以及他率领的五百乡勇。
李进,乘氏本地人,素以勇力闻名乡里,性情刚烈,好打抱不平。他得知朱明大军攻破句阳,亮出反旗,且兵锋直指乘氏后,当即散尽家财,招募了五百敢战之乡勇,欲要与城池共存亡,保卫乡梓。他一路急行,只想尽快赶到乘氏县布置防务,却没想到在这深夜的官道上,撞见如此诡异一幕——一辆豪华马车弃于道中,几个人影慌不择路地逃往田野。
“前面何人?鬼鬼祟祟!”李进眉头一皱,勒住马缰,示意手下上前查看。
几名乡勇立刻追入田野,不多时,便将那几个摔得满身泥污、瑟瑟发抖的人给揪了回来。
乘氏县令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被按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下官……不,小人是路过,所有钱财都在车上,尽数献给好汉,只求饶我等性命!”
李进骑在马上,借着火把的光芒,打量着地上这个衣衫华贵却狼狈不堪的中年人,越看越觉得眼熟。他沉声喝道:“抬起头来!”
乘氏县令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脸上沾满泥浆和泪痕,但那份熟悉的五官,让李进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王县令?!”李进失声叫道。他虽然是一介布衣,但也曾在县中集市、乡绅聚会时远远见过这位父母官几面。
乘氏县令王蒿闻言也是一愣,仔细看向马上的魁梧汉子,依稀记得似乎是本县一个颇有勇名的豪强,名叫李进。
“你……你是李进?”王蒿惊疑不定地问道。
双方一番确认,王蒿这才明白,眼前这队人马并非朱明贼军,而是赶来帮助守城的本县义士!巨大的尴尬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但旋即,那点庆幸就被更大的恼怒取代。自己弃城逃跑的丑态,竟然被本县的乡民看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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