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陵神墟 第37章 战争的壁画

哈迪斯之廊的广阔与死寂，比上层迷宫那缓慢移动的通道更让人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压抑。火把的光芒在无边黑暗中摇曳，如同萤火试图照亮整个夜空，只能勉强勾勒出近处那些倾颓巨柱和残破墙壁的狰狞轮廓。空气中弥漫的硫磺与铁锈腥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远处那低沉的咆哮、锁链的摩擦与隐约的哀嚎，在这里形成了永恒的背景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这片死寂之下，潜藏着何等恐怖的存在。

队伍在巨大的玄武岩石板上前行，脚步在空旷中激起轻微回响，迅速被黑暗吞噬。他们不敢分散，紧紧靠拢，如同在巨兽巢穴中蹑足前行的蝼蚁。

两侧尚且屹立的巨大墙壁，成为了这片黑暗空间中唯一可以阅读的文本。上面覆盖的壁画，尽管残缺破损，饱经岁月侵蚀，但其描绘的内容，却比任何已知的史诗更加恢弘，也更加……残酷。

赵云澜走在队伍前方，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探针，扫过那些狂放而充满力量的刻痕。火把的光晕掠过墙壁，一幅幅湮没于时光长河中的古老画卷，在他低沉而带着某种沉重韵律的解读声中，缓缓铺陈在众人面前。

“……看这里，”他停在一幅相对宽阔的壁画前，上面描绘着天空崩裂，燃烧的星辰如同雨点般坠落，大地上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痕，无数形态各异、有的光辉万丈、有的狰狞可怖的身影在破碎的苍穹与陆地上惨烈厮杀。“这不是普通的战争。这是诸神黄昏的碎片……上古大陆时期，统治世界的古神们，因理念、权力或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缘由，爆发了席卷整个世界的终极战争。”

壁画上的细节令人心悸。有背生光翼的神只被扭曲的阴影长矛贯穿，神圣的血液洒落之处，大地化作焦土；有掌控元素的巨神挥手间召唤陨石火雨，将敌方庞大的军阵连同地貌一起抹去；更有甚者，描绘着神只之间相互吞噬、夺取对方神格与权柄的恐怖场景，充满了最原始的野蛮与掠夺。

“神……也会如此……残暴吗？”一名年轻的士兵看着壁画上那被撕碎的光翼神只，声音带着颤抖问道。在他有限的认知里，神只应是仁慈、威严或至少是秩序的象征。

“在足够古老的时代，力量即是真理，生存高于一切。”赵云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洞穿历史的冰冷，“所谓神只，或许也只是掌握了我们无法想象力量的强大存在。而战争，无论对于凡人还是神明，其本质都是残酷的。”

他们继续前行。下一组壁画，主角更加明确。那尊笼罩在狰狞铠甲中的巨大身影——哈迪斯，成为了画面的核心。他不再是孤身征战，而是率领着无数形态扭曲、仿佛由阴影、熔岩和骸骨构成的军团，向着一座散发着纯净光芒、由水晶和白银构筑的宏伟神殿发起冲锋。

“哈迪斯，战争与冥土之主，根据这些铭文记载，他并非秩序的维护者，而是……掠夺者。”赵云澜解读着壁画下方那些尖锐晦涩的铭文，“他渴望征服，渴望夺取其他神只的权柄与力量，以壮大自身。这座光明神殿，属于一位执掌生命或创造权柄的古神……”

壁画的后半部分已然破损，但残留的景象依稀可见神殿的崩塌，光芒的黯淡，以及哈迪斯手持巨矛，从那破碎的神殿核心，强行攫取出一团如同跳动心脏般的、散发着无尽生机与光晕的能量源！

雷娜·伊莎尔凝视着这幅壁画，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不安与抵触。壁画中展现的那种对生命与光明的纯粹掠夺与践踏，与她所信仰和侍奉的女神安娜的教义形成了最直接的冲突。她能感觉到，这些壁画本身残留的意念，充满了对光明、生命与秩序的憎恨与贪婪。

“为了力量……就可以如此肆意地毁灭与掠夺吗？”雷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女神殿的典籍中，虽然也提及古老的战争，但多是歌颂光明战胜黑暗，强调守护与牺牲。而眼前这些壁画，**裸地展现了神只之间的贪婪、背叛与最黑暗的暴力，这让她一直以来的信仰基石，产生了细微的动摇。

“历史的真相，往往比后人编纂的史诗更加复杂和……不堪。”赵云澜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静，“光明与黑暗，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或许并非泾渭分明。这些壁画，至少告诉了我们，暗月精灵为何要避世。卷入这样的神战，对于任何一个凡人种族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他们绕过一根断裂的巨柱，前方的壁画风格再次变化。不再是宏大的战争场面，而是描绘着哈迪斯在他的冥土国度——一个充满了燃烧的河流、扭曲的哀嚎灵魂和巨大刑具的恐怖世界——深处，建造着什么。那似乎是一座巨大的、风格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祭坛或者……囚笼？壁画到此戛然而止，后半部分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彻底抹去，只留下一片空白和焦黑的痕迹。

“他在隐藏什么？或者说，他在封印什么？”赵云澜抚摸着那被抹去的壁画边缘，眉头紧锁。星陨罗盘传来的牵引感，明确地指向这个方向。

刑泽不知何时也走到了这片被抹去的壁画前。他没有去看壁画，而是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按在那片焦黑的石壁上，闭目感知了片刻。

“强大的……怨念与不甘……被强行镇压于此。”他低沉地说道，随即收回手，目光投向更深处的黑暗，“源头，不远了。”

他的话语，让本就凝重的气氛更加紧张。哈迪斯之廊的秘密，似乎就隐藏在这被抹去的壁画之后，那咆哮与锁链声传来的方向。

队伍再次沉默下来，怀着更加复杂和沉重的心情，跟随着火把微弱的光芒，以及赵云澜罗盘的指引，向着这片古老征战遗迹的最深处，继续前进。战争的壁画，揭示的不仅是过去的残酷，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前方可能更加黑暗与危险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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