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刚踏进“望归镇”的地界,就觉得一股子说不出的空落落。这镇子名儿起得就带着股盼头,“望归”,讲究的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出门的人得捎封信,在家的人得常念想,乡谚说“望归镇的月亮,都带着盼人归的劲儿”。可今儿个,这股子牵肠挂肚的劲儿没了,镇上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路上的人眼神发直,以前那种“啥时候回来”“想你了”的热乎话,变成了“忘了”“不认识”“关我屁事”的冷漠,跟被掏空了心似的,填不满。
镇口那座“望归桥”,栏杆上刻的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望归桥上望归人,一颗真心盼回音”,这会儿被人用红漆涂得乱七八糟,“倍思亲”改成了“谁认识”,“盼回音”换成了“懒得等”,变成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谁认识;望归桥上望归人,一颗真心懒得等”。桥边那棵“牵挂树”,树枝上以前挂满了红布条,出门的人系上一根,说“带着牵挂走”,在家的人系上一根,说“盼着你回来”,现在布条被人扯光了,树枝被撅得光秃秃的,有人在树干上刻了“忘了最好”,旁边画了个叉,配文“想那么多干啥”。
“检测到思念之情信号跟被风吹散的烟似的,啥都没剩下。”宋悦薇的全息影像飘在桥栏杆上,脸拉得老长,她面前的屏幕上,代表“思念亲人”“牵挂故土”“怀念过往”的暖黄色光带,正被一团灰黑色的“断思雾”冲得七零八落,那光带越来越淡,跟快被晒干的墨似的,没了颜色。“过去三天,镇上就没见过惦记人的,1427起忘了牵挂的事儿:管了六十年镇事儿的老镇长归伯,把记着谁出门了、谁盼着谁的本子烧了,蹲在桥边叹气,说‘记这些谁想谁了有屁用,白费心’,还把祖传的《望归录》——那书里全是镇上人思念牵挂、盼归团聚的故事——扔臭水沟里了,骂说‘哄傻子瞎惦记的破烂’;以前总给远方儿子写信的写信李,现在把信纸烧了,说‘写那破信干啥,费纸费墨,他也不一定看’;就连镇上的宝贝——那口‘思念井’,以前谁想家了、想人了,就去井边念叨,说‘井水能捎去念想’,现在井被人填了,上面盖了块板,写着‘想也白想’。”
赵虎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攥着个思念指数检测仪,正盯着一对老两口。老爷子的儿子在外打工,快一年没回来了,以前老爷子每天都站在村口望,老太太总念叨“该寄点棉衣了”,现在倒好,有人问老爷子“想儿子不”,老爷子头都没抬,说“儿子?谁儿子?我有儿子吗?”老太太也跟着说“想啥想,自个儿过挺好,省得操心”。检测仪屏幕上,暖黄色的线跟心电图似的,一路跌到零,发出“嘀嘀”的警报:“这俩人的‘思念度’归零,‘淡漠指数’爆表——他们心里那根牵挂的弦,彻底断了,把忘了当舒坦,把思念当受罪,把亲人当陌生人。”
赵虎蹲下来,捡起块从牵挂树上掉下来的树皮,用镊子夹了点,放显微镜底下看:“这是‘断思雾’的渣渣,跟之前那些‘滞知雾’‘离众雾’是一路货色,熵组织搞出来的,专门跟思念之情过不去。它能搅得人大脑里管‘牵挂’‘怀念’‘惦记’的那部分神经出毛病,让人觉得想人是负担,惦记是自找罪受,把‘念念不忘’当成‘傻了吧唧’,把‘盼归团聚’当成‘没事找事’——而且这玩意儿传染性特强,一个人忘了牵挂,周围仨人不出半天,也得跟着变得没心没肺,跟得了健忘症似的。”
苏清颜在镇子东头的“忆思堂”里忙活,一口大砂锅里咕嘟咕嘟熬着啥,是她用记忆面包的碎渣,混着望归镇特有的“望归泉”的水——那泉水据说喝了能让人想起惦记的人和事儿——熬的“忆思汤”。几个被断思雾迷了心的老街坊,端着碗慢慢喝,喝完之后,有人揉着太阳穴,嘟囔说“我刚才……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前儿个是我老伴儿的忌日,我居然忘了去上坟,以前我每年都去的……”
“这是‘思念记忆的抗断性’。”苏清颜用长柄勺搅了搅锅里的汤,汤面上飘着点虚影,都是以前的事儿: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红灯笼,等出门的人回来,桌上摆着那人爱吃的菜;有人收到远方的信,蹲在墙根儿边看边笑,看完了还揣怀里;老人给孩子讲出门亲人的事儿,说“你爸在外面可能干了”;有人把牵挂的人的照片揣在兜里,想了就拿出来看看……“这‘断思雾’能让人一时忘了惦记,可骨子里那些牵肠挂肚的暖,那些盼归团聚的热乎劲儿,它抹不掉。这些记忆就像埋在雪里的种子,天暖和了,就想发芽。”
刘子洋往镇里走,越走心里越空。以前这镇上,随处可见思念的影子,墙上贴着“寻人启事”,其实大多是知道在哪儿,就是想让人看着念想;店里卖的点心,总标着“家乡味”;就连孩子们玩的游戏,都叫“盼归”,透着股子“等你回来”的劲儿。可现在,寻人启事被撕了,点心被扔了,孩子们在玩“谁也不认识谁”的游戏,有人还在墙上写“想人太累,忘了最好”,旁边画了个没心没肺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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