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踏入“敬山峪”的山口时,脚下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山口那块“敬山碑”本该刻着“山神庇佑,万物有灵”,此刻却被人用红漆涂改成“山就是石头,砸了就完”,碑体上还被凿出了无数个小洞,像筛子一样。峪内的“禁林”曾是村民们敬畏的地方,传说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有灵性,此刻却有大片树木被砍伐,断口处还在渗着汁液,几个年轻人正用炸药炸山取石,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飞了最后几只栖息的鸟。
“检测到异常敬畏信号消解。”宋悦薇的全息影像在敬山碑的残碑上闪烁,投影出的敬畏感知图谱像被雷电劈碎的玻璃,“峪内‘敬畏指数’暴跌至2%,‘自然尊重度’下降99.9%。简单说,这里的人们对自然、神灵、未知的敬畏正在消失,把狂妄当勇敢,把亵渎当自由,就像……闯进瓷器店的公牛,把珍贵的瓷器当成玩物,把破坏当成乐趣。”
她调出一组令人心惊的数据:“过去72小时,发生907起‘敬畏消解事件’:守护山神祠六十年的老守祠人敬伯,突然把神像推倒在地,说‘拜这些泥菩萨没用,还不如拜钱’,还把祖传的《敬山经》烧了,说‘骗人的鬼话’;主持祭祀山神仪式的巫祝,把祭祀法器当废铁卖了,说‘搞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干嘛,不如去打工挣钱’;甚至敬山峪的镇峪之宝——唐代铸造的‘镇山神钟’(每逢开山、 harvest 时敲响,祈求山神保佑,钟声能安抚山林精怪),钟体正以每小时36处的速度生锈,钟舌以每小时37处的速度腐朽,有人把它当废铁卖给了收破烂的,说‘还能换两斤酒钱’。”
赵虎穿着峪内猎户的棕色皮衣,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敬畏检测仪,对着一片被烧毁的林地检测。几个村民正围着篝火烧烤野味,烤的是禁林里的保护动物,他们一边吃一边嘲笑:“什么山神发怒,我看就是吓唬胆小鬼的,吃了也没事。”检测仪屏幕上的紫色“敬畏波动线”变成了一条平直的黑线,发出尖锐的警报:“村民的‘自然敬畏度’为零,‘神灵信仰度’为负——他们的敬畏感知被抽空了,把敬畏当愚昧,把狂妄当智慧。”
他用镊子夹起一点被烧毁的树叶,放在显微镜下:“这是‘蔑敬雾’的固态颗粒,和‘离根雾’‘失信雾’同属熵组织的破坏因子,但专门针对‘敬畏中枢’和‘谦逊意识’。它能干扰大脑的枕叶和顶叶,让人对自然的伟力、未知的神秘、规则的神圣产生蔑视,把敬畏当枷锁,把谦逊当懦弱——而且这种干扰有‘群体煽动性’,一个人的狂妄行为会在五小时内引发周围五人的效仿,就像……一场迅速蔓延的傲慢瘟疫。”
苏清颜在峪尾的“忆敬堂”里,围着一口老铜炉忙碌。炉里燃烧的不是普通的柴火,而是她用记忆面包碎屑混合着敬山峪特有的“灵草”粉末制成的“忆敬香”。袅袅香烟中,几个被敬畏消解困扰的老人闭着眼睛,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刚才……是不是太胆大包天了?”一个老猎户看着自己打下的保护动物,“想当年,我爹带我打猎,只敢取所需,从不敢滥杀,更别说进禁林了……”
“这是‘敬畏记忆的抗蚀性’。”苏清颜添了些灵草粉末,香烟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山溪边,村民们取水时会先敬山神;山林里,猎户们捕猎后会向动物的灵魂道歉;祭祀时,全村人跪拜山神,祈求风调雨顺,“忆敬香能唤醒深埋在记忆里的‘敬畏本能’(比如第一次面对山崩的恐惧、对自然馈赠的感恩、对未知力量的谦逊)。这些记忆就像刻在岩壁上的壁画,就算被灰尘覆盖,也不会消失。”
刘子洋走进峪中心的“山神祠”。这座百年祠堂曾是村民们祭拜山神的地方,此刻却像个破败的仓库:山神雕像被推倒在地,头颅被砸掉,神像上的金漆被刮得干干净净;供桌上的祭品被扔得满地都是,香炉被当成了痰盂;墙上绘制的“山神护峪”壁画被人用墨汁涂得漆黑,只留下几个狰狞的涂鸦。最让人心疼的是祠堂角落里的“护林公约”石碑,碑上刻着历代村民定下的保护山林的规矩,此刻碑体被人用炸药炸成了几块,“禁伐”“禁猎”的字样变成了碎片。
“找到源头了。”宋悦薇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山神祠的房梁上,她的手指指向屋顶悬挂的一盏青铜灯,灯座上刻着的“敬天畏地”四个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灯座内部有一个‘蔑敬核心’,和赵虎检测到的蔑敬雾成分一致。它释放的‘敬畏消解波’,能让半径一千米内的敬畏信号全面崩溃,而且这种崩溃具有‘不可逆性’——暴露在雾中超过60小时,敬畏意识会产生永久性损伤,就像……被磨平的棱角,再也锋利不起来。”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突然从山神祠的阴影里走出来,斗篷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神像碎片,带起一阵灰色的雾气,所过之处,一块壁画残片上的山神图案迅速模糊。“刘子洋,你总是在守护这些可笑的迷信。”他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像俯瞰蚂蚁的巨人,“或者说,‘枷锁’?敬畏本来就是人类对未知的恐惧幻化出的枷锁,用虚无的神灵束缚自己的手脚。剥离这些,才能让人‘征服自然’,不是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