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正义 第7章 出大事了

远山国际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内，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中弥漫着**过后特有的甜腻与腥膻，混合着昂贵雪茄残留的醇厚气息，形成一种令人昏沉堕落的氛围。李建国靠在巨大圆床的软包床头上，深吸了一口特供香烟，烟雾缭绕，试图模糊他脸上那份疲惫、餍足以及更深层、难以言喻的空虚与后怕。

他瞥向身旁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小雅。她背对着他，肩膀微微抽动，丝绸被单滑落，露出光滑脊背上几道新鲜的红痕，在暧昧昏黄的床头灯照射下，有些刺眼。这年轻身体的生涩、抗拒以及那份被精心调教出的、恰到好处的恐惧，几个小时前是最强烈的催情剂，此刻却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他逐渐恢复清明的理智边缘，带来一阵隐秘的不安。

“跟着我，以后……总不会让你吃亏。”他试图用那种惯常的、带着居高临下关怀的沉稳腔调来驱散内心的波澜，伸出手，想去拍一拍小雅绷紧的脊背，动作带着一种掌控者的随意，却掩饰不住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僵硬。

小雅却像被滚水烫到，猛地一颤，拽过柔软的羽绒被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回望他。那眼神里仍有残余的恐惧，但细细看去，似乎又少了些方才那般纯粹的惊慌，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一种冷静的观察？李建国心头莫名一悸。

就在这时，套房外间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并非喧哗，而是那种更令人心悸的、被严格控制的混乱：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地毯上摩擦、对讲机里短促的电流杂音和压得极低的指令声。李建国眉头骤然锁紧，刚升起的那点温存瞬间被官场本能带来的高度警惕取代。他像一头被侵入领地的狮子，猛地掀被下床，迅速抓过丝绒睡袍披上，系带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待在房里，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他丢下一句，语气已然恢复了区委书记的威严，不容置疑，快步走向客厅，将那满室奢靡与不确定关在厚重的实木门后。

几乎在他踏进客厅的瞬间，放在茶几上的私人手机如同催命符般尖锐响起，屏幕上“区委办王主任”的名字疯狂跳动。与此同时，套房那部红色的、直通酒店内部安保系统的固定电话也铃声大作，在死寂的凌晨格外刺耳，仿佛警报。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攫住了李建国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先接起了手机，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被深夜吵醒的愠怒和不耐：“喂，老王？深更半夜的，天塌下来了？什么事这么急！”

电话那头，区委办主任王海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分寸感，带着几乎要破音的焦急、恐慌，甚至有一丝哭腔：“李书记！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就在远山国际酒店！环保局的赵明副局长……他、他在酒店副楼的KtV区域，被人用刀捅了！流了好多血，人事不省，救护车刚赶到，现场乱成一锅粥！”

“什么？！！”李建国只觉得心头像被一柄重锤狠狠一击，眼前一黑，血液“唰”地一下凉了半截，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赵明？在远山酒店？怎么回事？！谁干的？！！”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小时前宴会厅里，赵明搂着女伴、在周振邦和一群商人奉承下满面红光、志得意满的模样，还有周振邦那张志在必得、一切尽在掌握的脸。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这个刚刚完成“交易”的时间点，出如此惊天动地的纰漏？

“具体情况……混乱不堪！说是……说可能是个KtV的女服务员，在争执中……失手捅的……周总那边的人也是语焉不详，支支吾吾……”王海语无伦次，显然也彻底慌了神，“李书记，您看这事……影响太坏了！简直是要命啊！要不要……要不要我立刻向市委值班室、陆书记那里报告？这……这捂不住啊！”

李建国强迫自己冷静，但大脑却一片混乱，恐惧如同藤蔓般疯狂蔓延。赵明，手握环保审批实权、与他利益关联极深的副局长，在远山集团的“答谢宴”后，在酒店自家经营的KtV里，被一个女服务员捅成重伤……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何止是官场地震，简直是把他李建国和远山集团一起架在火山口上烤！他瞬间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处的这个奢华至极的总统套房，不再是温柔乡、权力巢，而是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火药桶！周振邦这个蠢货！是怎么掌控局面的！

“慌什么！自乱阵脚！”李建国沉声呵斥，既是训斥王海，更是给自己打气，“你先给我稳住现场！立刻通知区公安局主要领导，让他们抽调绝对可靠的人手，严格控制消息扩散范围！尤其是对媒体，给我把口子扎死，一个字都不能漏出去！现场所有人，包括酒店工作人员，一律暂时隔离问话，签署保密协议！我……我马上下来！”他额角青筋暴起，细密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鬓角。挂了手机，他立刻抓起了还在嘶鸣的座机听筒，仿佛那是什么救命稻草。

“李书记！是我，周振邦！”听筒里传来周振邦气急败坏、却又强行压低的沙哑声音，背景音是更加清晰的嘈杂、哭喊和呵斥声，“楼下……楼下他妈的点子背，出了天大的意外！赵局他……唉！捅破天了！您千万别下来！就待在套房，哪里也别去，绝对安全！我已经派人封锁了整个楼层，所有通道，一只苍蝇都别想飞上去！您放心，天塌下来我周振邦用脑袋顶着，一切我能处理！必须处理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赌徒般的狠厉。

“你能处理？！你顶得住吗？！”李建国压低声音，怒火和恐惧交织，几乎要从胸腔里喷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周振邦！你他妈搞什么名堂！赵明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得给他陪葬！你顶？你拿什么顶？！这是刑事案件！命案！”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血液冲上头顶。

“意外！纯属他妈的意外！是个不懂规矩、疯了心的贱货……”周振邦的声音带着一股想要吃人的暴戾，“李书记，现在当务之急是您绝对不能卷入其中！您必须完全置身事外！您就在上面，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看！相信我，等我来处理！记住，您今晚宴会中途就感觉身体极度不适，很早就回房休息了，楼下发生的任何事，您都完全不知情！千万千万记住这一点！这是底线！”他的话语急促，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更像是在下达指令而非商量。

不等李建国再追问细节或发泄怒火，周振邦那边就仓促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串冰冷短促的忙音，像最后的丧钟。李建国握着话筒，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要破膛而出。周振邦这番话，与其说是安慰和保护，不如说是**裸的威胁和紧急划清界限！他强调“完全不知情”，就是要把他李建国彻底从今晚这滩浑水里摘出去，但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他李建国已经被周振邦、被远山集团用更粗、更致命的绳索牢牢绑死在这条即将倾覆的贼船上！这“保护”，是裹着砒霜的糖，是让他闭嘴认命的最后通牒！

他烦躁得像困兽般在奢华宽阔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猛地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哗啦”一声扯开厚重的窗帘。楼下酒店副楼入口处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红蓝警灯和救护车顶灯的光芒疯狂闪烁，刺破沉沉的雨幕和夜色，将那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又如同地狱入口。

他看见周振邦穿着皱巴巴的衬衫，正激动地拦着几个穿着警服和医护人员的人，唾沫横飞地比划着解释什么；孙二狗则像一头暴躁的头狼，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神色紧张的保安，粗暴地驱赶着任何试图靠近围观、甚至只是探头张望的人，拉起警戒线，场面紧张得一触即发，混乱中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就在这时，套房的内门被轻轻敲响，声音很轻，带着试探的意味，却让精神高度紧张的李建国浑身一凛，霍然转身，厉声喝问：“谁？！”

“李书记……是、是我，小雅……”门外传来女孩怯生生、带着明显颤音的声音，“我……我听到外面好乱……还有好多人在跑……您、您没事吧？”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想要毁灭一切的暴躁，整理了一下睡袍，努力让面部肌肉松弛下来，走过去打开了门。小雅已经穿好了那件凸显身段却也更显脆弱的旗袍，头发还有些凌乱，脸上泪痕未干，一副受惊过度、寻求庇护的小鸟模样。

“没事，”李建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楼下有客人喝多了闹事，一点小纠纷，已经快处理完了，不用担心。”但他眼神里未能完全掩饰的慌乱、眼底深处那抹无法驱散的阴沉以及微微急促的呼吸，还是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小雅怯怯地抬头看他，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欲言又止：“李书记……我……我还是好害怕……刚才……刚才我好像隐约听到有人喊……杀……杀人了……还有救护车的声音……”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单薄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不像是装的。

李建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变得十分难看，眼神锐利如刀。他意识到，这个女孩可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关键词！她现在是他身边最不稳定的因素，是这间密室唯一的“外人”，必须立刻稳住她，绝不能让她出去乱说，甚至不能让她有机会胡思乱想，必须彻底切断她与外界联系的可能！

“你听错了！”李建国猛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官威，目光冰冷地钉住她，“就是普通的醉酒闹事，已经平息了！我告诉你，今晚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个房间里，哪里也不准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心里要有数！管好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明白吗？！”他的话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几乎是在明示威胁，右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拳。

小雅似乎被他瞬间释放的冷厉气势和眼神吓到了，瑟缩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小声嗫嚅道，带着哭音：“……明、明白了，李书记……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我这就回房……”

看着女孩慌乱退入内室、锁上房门的背影，李建国心下稍安，但那股如影随形、跗骨之蛆般的不祥预感却像窗外愈发浓重的夜色，越来越沉重，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感觉自己正陷入一张无形无际的大网，周振邦的疯狂、生死未卜的赵明、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眼神复杂的小雅、楼下完全失控并且正迅速发酵的恶**件……所有线索都纠缠在一起，拧成一股致命的绞索，套在他的脖颈上，而绞索的另一端，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里。

……

酒店地下停车场，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奥迪A6内。天明集团董事长魏天明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他刚刚目睹了周振邦气急败坏的表演和警察、救护车的到来。

“爸，远山集团这下篓子捅大了！”身边的魏海潮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赵明要是死了，贺远山得脱层皮！这可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副驾驶位上，那位被称为“师爷”的金丝边眼镜男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魏总，消息已经确认，赵明颈部大动脉被割破，失血过多，送到医院时已无生命体征。动手的女孩叫邓阿姣，是酒店KtV的临时服务员，动机疑似与赵明企图对其不轨有关。目前该女孩在撞车后，被恰好路过的市纪委副书记秦明心带走调查。”

“秦明心？”魏天明眼中精光一闪，“他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师爷”推了推眼镜：“据我们内线消息，秦明心今晚是在附近参加一个私人聚会后返回，并非特意前来。但巧合即是机遇。邓阿姣现在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撬动远山集团根基的钥匙。她落在秦明心手里，比落在公安局手里，对远山集团更不利。”

魏海潮急切道：“爸，我们要不要趁机加点料？把水搅得更浑？让咱们的媒体朋友先把消息插出去？”

“愚蠢！”魏天明冷冷瞥了儿子一眼，“现在插出去，是帮贺远山分散压力！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静观其变，让火在远山集团内部烧得更旺。同时……”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想办法，给那位被困在顶楼、如坐针毡的李建国书记，递个话，送点‘温暖’。让他知道，在清风市，除了远山那条快要沉的破船，还有我们天明集团这座更稳当的码头可以停靠。”

“师爷”点头：“明白。我会安排我们埋在远山内部的那颗钉子，在合适的时机，用最自然的方式，让李书记听到他想听到的‘声音’。”

魏天明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那栋灯火通明却暗藏杀机的远山国际酒店：“贺远山想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垄断清江新区？哼，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通知下去，集团所有针对远山项目的计划，全部加速。另外，让四海帮的人都安分点，这个时候，谁沉不住气，谁就先出局。”

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暗战，随着赵明的死亡，骤然升级。而风暴眼的中心，那位刚刚签下“卖身契”却瞬间面临牢狱之灾甚至杀身之祸的区委书记李建国，还茫然不知自己已成为多方势力博弈的关键棋子，以及……可能的弃子。远山集团以为的“尘埃落定”，实则是地狱之门开启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