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县,岷江之畔。
秋末冬初的寒风裹挟着江水的湿冷,肆意抽打着都江堰庞大的工地上。这里早已不复往日的荒凉破败,而是变成了一片喧嚣鼎沸、热火朝天的巨大战场。数万民夫如同密集的蚁群,在各级工吏的呼喝指挥下,肩挑背扛,挥锹抡锤,奋力清除着淤塞的河道,加固着摇摇欲坠的鱼嘴堤坝。号子声、凿石声、水流冲击声、监工粗粝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雄浑而带着几分残酷的生存交响。
然而,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之下,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与恐惧。这恐惧的源头,便是那如同铁塔般矗立在鱼嘴分水堤最高处、身披重甲、腰挎环首大刀的督造使——张飞!
张飞奉旨而来,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戾气和被陛下委以重任的复杂心绪。他不懂水利,也不耐烦那些繁琐的工法调度,他只认准了一条死理:快!不惜一切代价,在春汛到来前,把都江堰修好!陛下给了他“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他更是将这权力视作悬在所有懈怠者头顶的利刃。
“快!快!都给老子快点!”张飞炸雷般的咆哮每日在工地上空回荡,压过了所有的声音,“磨磨蹭蹭,没吃饭吗?!老子看你们就是欠抽!”他手中的马鞭(特制的、浸过油的牛皮鞭,抽在身上能带起一溜血花)如同毒蛇的信子,随时可能噬人。
费祎派来的几名精通水利的工吏,在他面前战战兢兢,提出的“按部就班”、“注意安全”的建议往往换来的是劈头盖脸的怒骂:“放屁!照你们这乌龟爬的速度,等水来了,大家都喂王八吗?!老子不管!老子只要结果!按期完工!否则…”他环首大刀的刀柄被捏得咯吱作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高压之下,工期的确被疯狂地推进。民夫们被驱赶着如同牲口,日夜轮替,几乎没有喘息之机。沉重的劳役、严苛的监工、恶劣的天气,以及张飞那随时可能落下的鞭子和刀锋,让恐惧和怨气如同地底奔涌的暗流,在工地上悄然积聚。
终于,在一个阴冷的午后,暗流爆发了。
起因是鱼嘴堤坝一处关键的回填加固点。此地水流湍急,施工难度极大。负责此段的一个工吏小队头目,见民夫们疲惫不堪,动作稍缓,又畏惧张飞的鞭子,情急之下竟想出了一个“妙招”——偷偷减少石料配比,用沙土混充,以求加快表面进度。
起初几日,竟未被发现。然而,当张飞例行巡查至此,他那双在战场上练就的、对“豆腐渣”有着野兽般直觉的眼睛,立刻发现了不对!
“停!”张飞一声暴喝,震得附近民夫耳膜生疼。他大步走到刚回填好的一段堤基前,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哗啦——!”
看似坚固的堤基表层瞬间垮塌,露出了里面松散不堪的沙土混合物!
“狗东西!!”张飞的眼睛瞬间充血,如同被激怒的猛虎!他一把揪住那吓得瘫软在地的工吏头目,如同拎小鸡般提了起来,“竟敢偷工减料?!拿朝廷的钱粮,拿老子的军令当儿戏?!你想害死多少人?!”
“将军…将军饶命!小人…小人只是想…”工吏头目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求饶。
“想死?!”张飞怒极反笑,狰狞无比,“老子成全你!”他猛地将人掼在地上,手中那浸油的牛皮鞭高高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下!
“啪!啪!啪!”
鞭影翻飞,血肉横飞!那工吏头目的惨嚎声凄厉得如同鬼哭,在冰冷的江风中回荡,让所有目睹此景的民夫和工吏都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几鞭下去,那人便已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给老子拖下去!砍了!悬首示众!”张飞犹不解恨,咆哮着下令。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扑上,将不成人形的工吏拖走。
但这血腥的惩罚并未平息张飞的怒火,反而像点燃了炸药桶!他红着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挥舞着滴血的鞭子,冲入旁边惊恐万状的民夫群中!
“你们这群懒骨头!废物!定是你们偷懒耍滑,才让这狗东西有机可乘!都给老子抽!狠狠的抽!让你们长长记性!”
“将军!冤枉啊!”
“我们没偷懒啊!”
“饶命啊将军!”
哭喊声、求饶声瞬间响成一片!张飞根本不管不顾,鞭子如同雨点般落下,抽打在那些根本无力反抗的民夫身上、脸上!哀嚎遍地,血花四溅!场面瞬间失控!
“住手!!!”
一声清越却带着雷霆之怒的断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混乱的工地上空!
所有人动作一滞,循声望去。
只见通往工地的官道上,烟尘微起。一队玄甲骑士簇拥着一辆朴素的安车疾驰而至。车帘掀开,一身深青色劲装、外罩素色披风的少年帝王刘禅,在关兴、张苞的护卫下,已然下车,正大步流星地朝着混乱的中心走来!他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陛…陛下?!”张飞手中的鞭子停在半空,脸上的暴戾瞬间凝固,随即被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心虚取代。他没想到陛下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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