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的威胁如同夏日骤雨,在季汉强硬的电闪雷鸣下暂时退去。但南郑行宫中的刘禅深知,真正的暴雨始终高悬于西北的略阳城上空。来自陇右的军报一日紧过一日,字里行间浸透着血与铁的气息,以及越来越沉重的压力。
司马昭的战术极其明确,也极其有效:不计代价,困死略阳。
他驱使兵士民夫,围绕着略阳城,挖掘出数道深阔的壕沟,垒砌起高高的土山。魏军的弓弩手日夜守在土山之上,压制城头守军。任何试图出城反击的小股部队,都会遭到密集箭雨的覆盖。同时,庞大的魏军营地如同铁桶,将略阳围得水泄不通,彻底切断了其与外界的陆路联系。
城内的姜维、王平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粮草虽还能支撑一段时日,但箭矢消耗巨大,守城器械需要修补,最要命的是士气——每日看着城外敌军旌旗蔽日,听着土山上魏军叫骂挑衅,一种无形的窒息感在军中蔓延。
“大将军,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王平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正在巡视城防的姜维。他甲胄上沾满尘土,眼窝深陷,“魏狗这是要活活闷死我们!我们的‘震天雷’虽利,但数量有限,且用于守城尚可,难以威胁其土山和后方大营。”
姜维面色沉静,但紧握剑柄的手背青筋微露,显示着他内心的焦灼。他何尝不知?司马昭这是用国力在碾压他。比拼消耗,一州之地的季汉如何耗得过占据中原的曹魏?
“子均(王平字)所言,我岂不知。”姜维声音沙哑,“司马昭学乖了,不再轻易蚁附攻城,而是筑起这龟壳,逼我们出去决战,或者…活活困死我们。陛下令我等‘武装屯田’,意在长远,然眼下这困局,必须先解!”
“可否再组织一次夜袭?目标直指其土山或粮草?”王平提议。
姜维摇头:“难。司马昭吃了几次亏,防备极严。夜间灯火通明,巡逻队交错不绝,更有大队骑兵随时待命。上次句安将军率死士尝试,折了数十好手,仅焚毁一两座望楼,得不偿失。”
两人沉默下来,城头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魏营隐约传来的号角声。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奔上城楼,低声禀报:“大将军,王训将军从西海郡派人回来了!信使是…是从阴平小道绕过来的,说有紧急军情呈报!”
“阴平小道?”姜维和王平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那条路极其难行,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走。姜维立刻道:“快带他来!”
片刻后,一名满身泥泞、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军士被搀扶上来,他嘴唇干裂,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从贴身处取出一封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双手呈给姜维。
“大将军…王将军命我…无论如何…要将此信送到…”说完,他便几乎虚脱过去。
姜维迅速展开信件,王平也凑近观看。信是王训亲笔所书,内容不长,却让姜维和王平的心脏猛地一跳!
信中提到,王训在西海郡整训羌骑、清扫魏军残余时,抓获了几名从狄道(陇西郡治)而来的魏军信使。严加审讯后得知一个惊人情报:由于司马昭将雍凉主力几乎全部调来围攻略阳,导致陇西郡、南安郡一带防务异常空虚!狄道、襄武等城中守军不足千人,且多为老弱!
更妙的是,司马昭为了保障略阳前线供应,下令从这些郡县强征粮草,民怨沸腾。当地羌胡部落本就对魏国统治不满,此刻更是蠢蠢欲动!
王训在信中急切地建议:请大将军务必设法牵制住司马昭主力。他将亲率西海郡所有能动用的骑兵(约三千骑,其中一半是归附的羌胡义从),并联络对魏不满的羌人部落,出其不意,东出袭击陇西、南安空虚的后方!若行动顺利,或可截断司马昭部分粮道,甚至兵逼上邽,震动其后方!
“天助我也!”王平看完,忍不住低吼一声,疲惫一扫而空,眼中重新燃起战火,“王训这小子,好胆色!好机会!”
姜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信件紧紧攥在手里,目光再次投向城外连绵的魏军营垒。
“机会确是千载难逢…但,如何让司马昭相信,我们还有能力‘牵制’他的主力?甚至让他感到威胁,不敢轻易分兵回援?”姜维的大脑飞速运转。
硬拼肯定不行。出城野战,兵力悬殊,正中司马昭下怀。
继续死守,则无法配合王训的行动。
必须…必须打出让司马昭不得不重视的声势!要让他觉得,略阳城内的汉军,依然是一头能咬断他喉咙的猛虎,而非困守待毙的孤兽。
姜维的目光,缓缓移向城内那些被严密看守、覆盖着油布的“震天雷”木箱。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子均。”
“在!”
“立刻清点我们还有多少‘震天雷’?完好可用的,还有多少?”
王平一愣,随即明白了姜维的意图,脸上闪过一抹惊悸,但旋即被决绝取代:“不足百枚!且多有受潮,效用难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