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深处,苏氏丝绸店的后院暖阁。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龙井的清香,却驱不散韩风心头那团因财富暴涨带来的燥热与不安。他将雅风斋和四合院近几日门庭若市、询价者络绎不绝,以及掮客老金报出的惊人价格,都详细地向苏雅娴叙述了一遍。末了,他端起茶杯,看着对面端坐的女子,诚恳地问道:
“苏姐,现在这行情,就像点着的干柴,烧得太猛了。我那点家底,眼瞅着翻着跟头往上涨。老金那样的,开价就比我收来时高十倍不止。我是真有点……拿不准了。这些东西,是捏在手里等等看,还是……”
苏雅娴安静地听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腻的瓷杯沿。暖阁里光线柔和,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等韩风说完,她抬起凤目,眸光清澈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风子,”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凝神倾听的力量,“市场热,是好事。你前期眼光准,下手快,囤积了这批‘大路货’,如今水涨船高,是你的运道,也是本事。”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静而务实,像一位经验老道的操盘手:“但是,你必须看清楚几点。”
“第一,现在冲进来的都是什么人?”她自问自答,“大部分是被政策刺激、想捞一把快钱的生面孔,还有像老金那样的掮客。真正懂行、识货、有长远眼光的藏家,凤毛麟角。这波行情,带着强烈的投机性和盲目性。它不可能一直这么疯涨下去,等这阵风头过去,或者等第一批盲目跟风的人撞了南墙,市场必然会降温、会分化。”
韩风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现在很多买东西的人,可能连官窑民窑都分不清,纯粹是听说了“旧东西值钱”就冲进来。
“第二,”苏雅娴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更显严肃,“你手里囤积的这些,书画是近现代二三流甚至不入流的地方小名家,瓷器文玩是量大但工艺普通的民窑货色,古籍更是大量重复的普通版本。它们现在的价值是被市场情绪硬生生推高的,缺乏真正的艺术价值和稀缺性支撑。未来,当市场冷静下来,真正能持续升值、被高端藏家追逐的,是那些有特色、有传承、工艺精湛的精品!你这批‘大路货’,未来的升值空间,有限!”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醒了韩风被暴涨行情冲得有些发热的头脑。他囤积的东西,本质上是“通货”,量大,但天花板低。真正值钱的,是像苏家返还的那对黄花梨官帽椅、那件粉彩天球瓶,或者他修复好的赵老师精品《岁寒三友图》那样的东西。
“第三,”苏雅娴的眼神变得格外深邃,带着一丝冷意,“也是最重要的。财帛动人心。你现在就像个抱着金砖走在闹市的孩子。你那批东西数量不少,价值突然暴涨数倍数十倍,消息一旦传开,会招来多少双贪婪的眼睛?周斌那条疯狗虽然暂时没了动静,但陈志远那条毒蛇还在暗处!你以为他手下没有盯着燕京市场动向的耳目?你囤货的消息,恐怕早就摆在他案头了!你守着这一屋子‘浮财’,就是守着个火药桶!随时可能把你,还有你的家人,炸得粉身碎骨!”
最后几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韩风心上。他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是啊,他只看到了财富的暴涨,却忽略了这暴涨背后蕴藏的致命凶险!四合院和雅风斋的安保,对付普通毛贼或许可以,但面对陈志远那种国际势力豢养的专业人员,恐怕不堪一击!
“苏姐,您的意思是……?”韩风的声音有些干涩。
“出货!”苏雅娴斩钉截铁,吐出两个字。“而且要快!要狠!要分散!”
她身体微微前倾,语速加快,条理清晰地给出具体策略:
“1. 精选保留: 立刻把你手里那批货仔细筛一遍!把你修复手艺的代表作、有特色有潜力的精品(比如那幅《岁寒三友图》、几件造型独特的文房)、或者对你未来修复业务有用的参考品(比如某些特殊器型的瓷器、有研究价值的古籍残本),挑出来留下!这些是种子,是未来的根基,不能动。”
“2. 快速套现: 剩下的,那些重复的、品相一般的、升值已经到位的‘大路货’,全部出手!一件不留!趁着现在市场最热、价格最高的时候,把它们变成实实在在的现金!记住,现金为王!只有落袋为安的钱,才是你的底气!”
“至于怎么出?”苏雅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不能像老金那样零敲碎打,太慢,目标也大。我手里有渠道。”
“渠道一:苏家老关系。 一些过去受过苏家恩惠,如今在南边或海外站稳脚跟的老辈人,他们念旧,也识货,更看重的是东西背后的苏家渊源。我会把你挑出来的部分精品瓷器、文玩(比如那对民窑小罐、玉把件)搭着苏家的名头,推荐给他们。价格不会比市场最高价低,更重要的是安全、稳妥,钱货两清后绝无后患。而且,他们嘴巴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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