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风载着两人,踏着月色,穿过一条条寂静的街巷,最终汇入了一片人声鼎沸、灯火辉煌之地。
伏龙街。
这条紧邻皇宫外城、因传说曾有真龙潜伏而得名的大街,白日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入夜之后,则摇身一变,成了整个京城最负盛名、最热闹喧嚣的夜市所在。
一踏入街口,一股热浪般的人间烟火气便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整条长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无数盏形态各异的灯笼高高悬挂,将青石板路面映照得流光溢彩。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摊位一字排开,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食客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充满生机与活力的都市夜曲。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诱人的香气——刚出炉的芝麻烧饼的焦香、热气腾腾的馄饨汤的鲜香、滋滋冒油的烤肉串的孜然香、甜腻腻的糖人麦芽糖的甜香……还有那浓郁的酒香、清新的果香、淡雅的花香……种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夜市独有的、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子弟,有布衣短打的贩夫走卒,有结伴出游的年轻男女,有牵着孩童的父母老人……形形色色的人,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享受着这难得的夜间闲暇。
与仅一墙之隔、此刻早已陷入肃穆寂静、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鲜活生命力的新世界!
林晚筝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这繁华喧嚣的景象,心中既感到新奇兴奋,又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和……别扭。
她自幼家教甚严,鲜少在夜间出门,更不用说来到这般人山人海、龙蛇混杂的地方。尤其……她还是与一位男子同行。虽然他们戴着面具,但若是被熟人认出……后果不堪设想!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披风的边缘,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江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他勒住缰绳,让隋风在街口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停下。他翻身下马,然后转身,朝马背上的林晚筝伸出手。
“怎么了?”他的声音透过狐狸面具传来,带着一丝询问。
林晚筝犹豫了一下,扶着他的手,轻盈地跳下马来。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这里……人太多了……我……”
江离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不远处一个售卖各式面具、玩具的小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等我一下。”他低声对她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快步走向那个摊位。
林晚筝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融入人群,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不多时,江离便去而复返。他的手中,拿着两张……崭新的、色彩鲜艳的面具。
一张是威风凛凛、鬃毛怒张的雄狮面具,金黄色的底漆,点缀着黑色的斑纹,显得霸气十足。
另一张,则是狡黠灵动、眼神妩媚的赤狐面具,火红色的皮毛,尖尖的耳朵,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离走到她面前,将那张雄狮面具递给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戴上这个。”
林晚筝接过面具,入手是硬纸壳的质感,涂着鲜艳的油彩。她有些好奇地翻看着,又看了看江离手中那张狐狸面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你怎么给我选了个狮子?你自己却戴狐狸?就不怕……被我这张‘百兽之王’给吃了?”
江离闻言,隔着面具,似乎也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促狭光芒。他故作沉吟状,晃了晃手中的狐狸面具,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戏谑:“狐狸天生狡诈,善于伪装,最是懂得……如何诱捕猎物。就比如现在……深更半夜,堂堂宣威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可不就是被我这只‘狡猾的狐狸’,给拐带到这夜市来了吗?”
林晚筝被他这番“歪理”说得一愣,随即脸颊微热,又好气又好笑地嗔怪道:“你……你强词夺理!分明是你……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还说什么吃宵夜……哼!我看你就是……就是早有预谋!”
她嘴上不服气地嘟囔着,手上却乖乖地将那张雄狮面具戴在了脸上。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灵动、此刻正闪烁着羞涩和喜悦光芒的美眸,以及小巧精致的下巴和红润的唇瓣。威武的雄狮面具戴在她身上,非但没有违和感,反而平添了几分娇憨可爱的反差萌。
“你就暂且得意一会儿~”她扬起下巴,故作凶狠状,声音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要是被我爹知道了,你半夜拐带他女儿,看他不用军棍打断你的腿!”
江离闻言,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透过面具,带着愉悦的震动。他不再多言,抬手,轻轻摘下了自己脸上那副象征着冰冷与杀戮的玄铁鬼面,露出了那张俊美无俦却常年覆盖着寒霜的真容。在夜市璀璨的灯火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冷厉似乎也淡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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