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景德宫前那场充斥着君臣博弈、虚伪表演与皮肉之苦的闹剧隔绝在外。
江离扛着金背大刀,步履沉稳地走在空旷的宫道上。玄铁面具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阴影下闪烁着冰冷而晦暗不明的光芒。后背的衣袍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色,廷杖带来的钝痛阵阵传来,但他挺拔的身姿却未有丝毫佝偻,仿佛那二十记足以让常人筋骨断折的重杖,只是拂过山岩的微风。
宫道两侧的侍卫和太监远远看到他,无不噤若寒蝉,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就在他即将走出最后一道宫门,彻底离开这座压抑皇城之际——
“王爷请留步!”
一个略显尖细、却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自身后急促传来。
江离脚步微顿,并未回头,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只见皇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赵德全,脚步匆匆地小跑着追了上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恭敬、谨慎和一丝神秘的表情。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并无闲杂人等,这才凑近江离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王爷,陛下有密旨,请您移步……乾元殿后殿一叙。”
乾元殿后殿?那是皇帝的寝宫!
江离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瞬间便恢复了古井无波。他并未多问,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带路。”
赵德全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在前引路,却并未走向出宫的方向,而是拐入了一条更为幽静偏僻的宫巷。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重重宫阙的阴影之中。沿途遇到的宫人极少,即便偶尔遇到,也被赵德全用眼神和手势迅速屏退,显然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不多时,一座巍峨却透着深沉静谧气息的殿宇出现在眼前,正是皇帝日常起居的乾元殿。赵德全并未走正门,而是引着江离从一处极不起眼的侧门悄然进入。
殿内光线柔和,弥漫着淡淡的、清雅的龙涎香气,与景德宫那庄严肃穆的氛围截然不同,更添几分私密和生活气息。穿过几道回廊和屏风,赵德全在一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前停下脚步,对江离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垂手侍立在一旁,如同融入阴影中的雕像,不再前行。
江离推开门,迈步而入。
门内,是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温馨的暖阁,并非正式接见臣子的场所,更像是休憩的书房。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角落的紫铜熏炉吐出袅袅青烟,靠窗的软榻上随意放着几卷书册。
而此刻,原本应该在景德宫继续“处理政务”或“安抚臣子”的楚皇江楚之,竟赫然斜倚在窗边的一张铺着明黄软垫的紫檀木躺椅上!他身上那件象征皇权的明黄常服已然脱下,随意搭在一旁的屏风上,只着一身宽松舒适的月白色暗纹锦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手中正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镇纸,神态慵懒闲适,与方才在朝堂上那“痛心疾首”、“怒不可遏”的帝王形象判若两人!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江离,那双与江离有几分相似的深邃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心疼、关切,以及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戏谑笑意。
“把门关上。”他开口,声音不再是朝堂上的威严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放松的、甚至有些慵懒的磁性。
江离反手关上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隔绝了内外。
江楚之放下手中的镇纸,从躺椅上站起身,几步走到江离面前,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他后背那隐隐渗出血色的衣袍上,眉头立刻紧紧皱起,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和心疼:“真打了?!赵德全那老货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朕让他做做样子!谁让他真往狠里打的?!疼不疼?快!把衣服脱了,让朕看看!”
说着,他竟然直接伸手,就要去解江离的腰带和衣襟!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做过千百遍一般!
江离脸色一僵,猛地后退一步,抬手格开了皇帝伸过来的“魔爪”,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抗拒:“……皇兄!臣无碍!”
“无碍个屁!”江楚之眼睛一瞪,竟爆了句粗口,全然没了半分帝王威仪,像个担心弟弟受伤的普通兄长,再次不依不饶地凑上前,“隔着衣服都看到血了!那廷杖是包了铜皮的!二十杖!是闹着玩的吗?!赶紧脱了!朕看看伤得重不重!刘院判配的金疮药朕这里还有最好的!”
他力气竟不小,又是突然袭击,再次抓住了江离的衣襟,非要把他那身染血的武袍扒下来不可。
“皇兄!!”江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罕见的狼狈和坚决,再次用力挡开他的手,甚至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腰带,身体绷得紧紧的,“臣……自己来!”
让他在这……在这寝宫暖阁里,被皇兄亲手扒衣服上药?!这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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