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深院,一间名为“静思堂”的书房内。
夜已深沉,书房内只点着几盏昏黄的宫灯,将墙壁上悬挂的山水字画映照得影影绰绰。檀香在紫铜兽炉中静静燃烧,散发出清冷而昂贵的香气,却丝毫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沉重、压抑、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算计气息。
当朝宰相李甫,身着一袭深紫色暗纹常服,并未戴冠,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正背着手,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书房内……缓缓地……来回踱步。他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重担。他那张保养得宜、看似温文儒雅的脸上,此刻眉头微蹙,眼神深邃,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上一串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似乎……正在为什么极其棘手的事情……而深深……忧虑、纠结、难以决断。
而在他下首,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上,兵部尚书秦深,正……如坐针毡!他身上的官袍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甚至还有几处不明污渍,官帽歪斜,露出几缕散乱的花白头发。他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双手紧紧抓着膝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他时而抬头,用充满血丝、带着无尽哀求与……最后一丝希望的目光,偷偷瞥向踱步的李甫;时而又飞快地低下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与抽气声。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朝堂上那位执掌兵部、权势煊赫的尚书威严?分明就是一个……走投无路、即将家破人亡的……可怜老父!
“李相……李相爷……”秦深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哭腔,再次开口哀求道,甚至不顾身份,从椅子上滑落,几乎要跪倒在地,“下官……下官知道……此事让您为难了!那江离……权势滔天,心狠手辣……可是……可是墨儿是下官唯一的骨血啊!他娘去得早……下官……下官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煞星……逼上绝路啊!求相爷……看在……看在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下官对相爷您……一向……唯命是从的份上……救救墨儿!救救我秦家吧!下官……下官愿为相爷……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啊!相爷——!!”
说着,秦深竟真的“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冰冷的地毯上,对着李甫……“咚咚咚”地磕起头来!老泪纵横,模样凄惨至极!
李甫踱步的身影微微一顿。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如同摇尾乞怜的老狗般的秦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与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冰冷与一丝压抑不住的得意!
果然来了!
秦深这条老狗……到底还是走投无路来求自己了!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早早投靠,岂会落到这步田地?不过……现在也不晚!正好趁他病,要他命!将他……和他麾下兵部的势力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成为对付江离、乃至对抗陛下的一枚重要棋子!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心中冷笑,但李甫脸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无比沉重、感同身受、甚至带着几分“痛心疾首”的表情!他连忙快步上前,弯下腰,伸出双手,作势要搀扶秦深,声音充满了“真挚”的“关切”与“无奈”:
“哎呀!秦兄!秦尚书!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你我相交数十载,何须行此大礼?!折煞老夫了!折煞老夫了!”他用力将秦深从地上“扶”起,按回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他对面,重重地叹了口气,拍着秦深的手背,语重心长地道:
“秦兄啊……你的难处……老夫……岂能不知?岂能不痛心?!墨儿那孩子……虽说顽劣了些……可……终究是条性命!是你秦家唯一的香火!那定安王此番行事也确实是太过霸道!太过狠辣了!简直视王法如无物!视同僚如草芥!令人心寒!齿冷啊!”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挣扎”与“义愤”之色,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压低了声音道:“秦兄放心!此事……既然你求到老夫这里……老夫绝不会坐视不理!定安王权势再大,难道……还能大得过朝廷法度?大得过……公理人心?!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他……如此肆意妄为!残害忠良之后!”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秦深,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你放心!接下来……只要有老夫在朝中周旋,必定竭尽全力,护住墨儿周全!护住你秦家安然度过此劫!绝不会让那江离……再动你们分毫!”
“相爷!!”秦深听到李甫这番“掷地有声”的保证,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与……无尽的感激!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再次想要下跪,“相爷大恩!下官……下官……没齿难忘!从今往后……下官……不!我秦深!以及整个秦家!唯相爷马首是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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