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那轻飘飘的一句“埋了”,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却带着血腥与冰冷的寒意。小院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林晚筝惊骇得说不出话,而江离,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脸色已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太了解自己这位师父的性子了,行事全凭喜好,百无禁忌,杀了几个碍事的官差,在她看来恐怕真和踩死几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但这事,落在朝廷律法和他此刻本就敏感的处境上,无疑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江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无奈。事已至此,责怪杨花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理清现状,思考对策。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树上那抹依旧悠闲的红影,沉声问道:“师父,您来时,可曾留意还有其它搜山的官兵?我们此处……是否已经暴露?”
杨花晃荡着纤细的小腿,纤纤玉指卷着一缕垂下的青丝,漫不经心地答道:“安啦~小启子,老娘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来的时候特意绕了几个山头,尾巴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凭京城那些酒囊饭袋,想找到这儿,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没戏。”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眼神玩味地看向江离,“不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小启子,你打算……怎么办?难道真要带着你这小媳妇儿,在这山沟里当一辈子野鸳鸯?”
怎么办?
江离闻言,沉默了片刻。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依旧因惊吓而微微颤抖、紧紧抓着他衣襟的林晚筝。她的眼中充满了依赖与恐惧,却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再抬头,望向南方上京城的方向,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座波谲云诡的帝都。
逃避,从来不是他江离的风格。更何况,此事因他而起,因筝儿而起,他若一走了之,林家必将承受灭顶之灾,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更不会放过这个攻讦他的绝佳机会!他不能连累林家,更不能让皇兄为难,让大楚北疆因他而陷入动荡!
心中瞬间已有决断。
他抬起头,迎上杨花探究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一字一顿道:
“还能怎么办?”
“回京。”
“面圣。”
这四个字,清晰而有力,回荡在寂静的小院中。
“啥?!”树上的杨花闻言,夸张地瞪大了美眸,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她稳住身形,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江离,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回京?面圣?小启子,你疯了?!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赵谦的死还没掰扯清楚,现在又加上老娘我‘顺手’埋了几个官差……你这回去,不是自首是什么?!等着被你皇兄打入天牢啊?”
她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老娘我可告诉你,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天高皇帝远,逍遥自在!最忌讳的就是跟朝廷官府扯上关系,尤其是这种掉脑袋的官司!你要回去送死,可别拉上老娘我!”
她说着,眼珠滴溜溜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此地不宜久留”的表情,猛地站起身,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灰尘的红衣,对着江离和林晚筝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得仿佛只是要出门踏青:
“那什么……小启子,筝儿丫头,你们小两口……好自为之啊!为师我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得去处理一下!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哈!”
话音未落,也不等江离和林晚筝有任何反应,只见红影一闪,杨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已然从高高的树枝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片被惊落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小院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江离和林晚筝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林晚筝看着杨花消失的方向,又抬头看看脸色黑沉的江离,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充满无奈的叹息:“她……她就这么……走了?”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杀了人,留下个烂摊子,然后……就这么潇洒地溜了?!好歹……好歹也说一下她把那几个官差埋哪儿了啊!万一……万一需要验尸呢?
她下意识地搂紧了江离的脖颈,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安全感。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她猛然惊觉——自己竟然还……还堂而皇之地坐在江离的腿上!姿势暧昧至极!
“呀!”林晚筝低呼一声,脸颊瞬间爆红,如同熟透的番茄!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手忙脚乱地从江离腿上跳了下来,踉跄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她低垂着头,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江离,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离看着她这副羞窘难当的可爱模样,原本因杨花撂挑子而阴郁的心情,竟莫名地好转了几分。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宠溺的弧度。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眼前人儿娇羞无限的侧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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