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二楼雅间,“听雨轩”外。
江离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贴近那扇雕花梨木门。门缝中透出细微的光线,以及隐约的谈话声。他屏住呼吸,将天人境武者的感知提升到极致,门内的一切声响,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如同亲临其境。
雅间内,熏香袅袅,布置清雅。林晚筝临窗而坐,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芙蓉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秋日的阳光在她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却照不进她眼底那片化不开的迷茫与哀愁。她整个人仿佛魂游天外,对面前之人的话语,显得心不在焉。
户部侍郎赵谦,坐在她的对面。他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锦蓝色绸衫衬得他面皮白皙,头戴玉冠,倒也人模狗样。只是那双眼眸中闪烁的、毫不掩饰的热切与算计,却破坏了几分刻意营造的风度。他脸上堆着自以为温和儒雅的笑容,嘴巴如同上了发条一般,喋喋不休。
“筝妹,你可还记得?小时候在御花园里,你为了追一只蝴蝶,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还是我第一个跳下去把你捞上来的?那时候你可真轻啊,像只小猫似的……”赵谦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追忆与温柔,试图唤起共同的美好记忆。
“还有那次,太傅考校功课,你背不出《女诫》,急得直掉金豆子,还是我偷偷把我的书简递给你看的呢!为此还被太傅打了好几下戒尺,手心肿了三天……”他继续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为你付出”的邀功意味。
然而,这些在赵谦看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铁证,落在林晚筝耳中,却如同隔靴搔痒,激不起丝毫波澜。她甚至没有转头看他一眼,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这些儿时的琐事,对她而言,早已模糊,与此刻她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相比,渺小得如同尘埃。连朋友都算不上?她心中苦笑,或许连玩伴都勉强,不过是世家子弟间不可避免的、泛泛的接触罢了。
门外的江离,听着赵谦这些絮絮叨叨、试图拉近关系的陈年旧事,面具下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一股无名邪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尤其是听到赵谦用那种亲昵的“筝妹”称呼,以及话语中隐含的、仿佛他与筝儿有过什么特殊情谊的暗示时,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轻响!一股强烈的、想要破门而入、将那个碍眼的家伙狠狠扔出去的冲动,如同野兽般在他体内咆哮!
但他死死地克制住了!他知道,此刻冲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必须知道,筝儿……会如何回应!
闲聊(或者说赵谦的单方面表演)持续了片刻,或许是察觉到林晚筝的冷淡与疏离,赵谦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挂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图穷匕见,不再绕圈子,声音陡然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也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
“筝妹!我知道!我知道我过去有些孟浪,惹你生气,更……更得罪了定安王!我为此付出了代价,这只手……便是证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曾经被江离打断、如今虽已接好却仍有些不便的右手手腕,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被一种狂热的深情所取代,“但是!筝妹,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赵谦在此对天发誓!我……我是真的……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晚筝,仿佛要将她融化:“我知道你与定安王有婚约,我知道他权势滔天,我……我也怕他!但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就算是死,我也绝不放弃!我对你……至死不渝!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这番“深情告白”,说得是慷慨激昂,近乎涕零。若换做寻常怀春少女,或许会被这份“不畏强权”、“生死相许”的痴情所打动。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林晚筝脸上……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她终于缓缓转过头,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赵谦那张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脸上。她的眼神清澈,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疏离,清晰地传入赵谦耳中,也透过门缝,一字不落地敲击在门外江离的心上:
“赵公子,你的心意,晚筝心领了。”
她顿了顿,语气平和,却字字如刀,斩断所有暧昧的可能:“但,恕我直言。我与你之间,若偏要定义,不过是儿时相识的……玩伴。连朋友,或许都算不上。”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赵谦的头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双眼瞪得如同铜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被羞辱的极致愤怒!他准备了满腹的深情话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会是如此干脆、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甚至连“朋友”的身份,都被她轻易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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