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小小的院落浸染得一片沉寂。白日里的喧嚣与血腥,仿佛被这浓重的黑暗吞噬,只留下满院清冷的月光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屋内,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将盲眼婆婆佝偻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她静静地坐在一张矮凳上,手中捻着一串光滑的木质念珠,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诵念着什么古老的经文。云苓和衣躺在屋内唯一一张简陋的床铺上,虽然闭着眼,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然并未真正入睡。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院落里哪怕最细微的声响。
院落中,江离背对着房门,盘膝坐在冰冷的石门槛上。他没有卸甲,甚至连脸上那张经过云苓妙手易容、此刻已显得粗犷平凡的面具都未曾摘下。惊鸿剑横于膝前,剑鞘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只有那双透过面具眼孔露出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院墙、屋檐、以及那扇紧闭的外门。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他天人境那远超常人的灵觉感知。
即便暂时脱离了追兵,身处这看似安全的庇护所,江离的神经也从未有片刻放松。多年的沙场生涯和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早已将警惕刻入了他的骨髓。他深知,在这敌国腹地,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月光偏移,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吱呀——”
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院落的宁静。里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云苓披着一件略显单薄的外衣,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她看到门槛上那个如同磐石般坚守的背影,脚步顿了顿,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江离身边,挨着他,在冰凉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两人并肩而坐,中间隔着半尺的距离,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身上传来的、同样沉重的气息。云苓没有看江离,只是仰起头,怔怔地望着天际那轮渐趋圆满、却清冷孤寂的月亮。月光洒在她恬静而略带苍白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柔美与坚韧。她没有询问,没有安慰,只是这样静静地陪伴着,仿佛这无声的守候,便是此刻最好的语言。
江离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目光依旧警惕地巡视着四周,对于云苓的到来,他没有任何表示,既未阻止,也未欢迎。但在他紧绷的、如同弓弦般的身躯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在这危机四伏的异国他乡,能有一个人如此安静地陪在身边,本身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夜风渐起,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云苓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铁的江离,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苓儿。”
这个称呼,让云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苓儿?他……他竟然这样称呼自己?自从相识以来,他或是客气地称她“云姑娘”,或是干脆省略称呼,如此亲昵的唤法,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一股异样的暖流,夹杂着些许不习惯的慌乱,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然而,还没等她细细品味这称呼背后的含义,江离接下来的话,便让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寒意骤生!
“回房去。”
江离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关上门,和阿婆待在一起。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院落东南角的屋檐方向,瞳孔深处,已然凝聚起了如同实质般的凛冽杀意!他感知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强大到令人心悸的气息,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已经悄无声息地锁定了这个院落!而目标,正是他!
云苓何等聪慧,立刻从江离骤然变化的语气和那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姿态中,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她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来不及去思索那声“苓儿”带来的悸动,猛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江离那如山岳般稳固的背影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冲回屋内!
“砰!”
木门被紧紧关上,甚至还传来了插上门栓的轻微声响。
几乎就在云苓身影消失在门后的同一瞬间——
“嗡——”
江离膝前的惊鸿剑,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兴奋的嗡鸣!剑身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沸腾的战意和即将到来的强敌!
江离缓缓站起身,动作沉稳如山。他右手握住了惊鸿剑的剑柄,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这把伴随他征战多年的神兵,从古朴的剑鞘中拔了出来!
剑身如一泓秋水,在月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寒光,映照出江离那双已然变得如同万载玄冰般的眸子!他身上的气势,也在这一刻陡然一变!从之前的沉寂内敛,瞬间转化为锋芒毕露,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将整个院落的空气都切割得发出细微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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