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色将明未明,奎州城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死寂的寒意之中。城内的百姓,经过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和江离那一声雷霆怒吼的震慑,此刻大多蜷缩在家中,门窗紧闭,连大气都不敢喘。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晨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灰烬,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城主府沉重的侧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江离一身玄色劲装,脸上重新覆盖上了那狰狞的恶鬼面具,率先走了出来。他身后,隋心、云苓以及近百名惊羽卫将士,牵着战马,鱼贯而出。所有人都已收拾妥当,甲胄在身,刀剑在手,脸上带着连夜鏖战和短暂休整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即将踏上未知归途的凝重与决绝。
没有告别,没有留恋。这座他们付出鲜血和生命才短暂占领的城池,此刻在他们身后,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昨夜那些愤怒而恐惧的面孔,仿佛还在空气中残留着无形的敌意。江离的目光扫过空旷死寂的街道,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样的冷遇,本就在情理之中,甚至比他预想的要好——至少,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骚乱或袭击。
他翻身上马,隋风打了个响鼻,喷出一股白气。江离勒紧缰绳,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在晨曦微光中显出轮廓的雄关,然后,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指向南方。
“出发。”
一声简洁的命令,低沉而清晰。
“诺!”
近百人齐声低应,声音压抑却带着一股力量。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支黑色的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溪流,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奎州城空旷的街道上,很快便从南门而出,消失在了城外弥漫的晨雾之中。
没有一个人回头。
他们的目标,是南方三百里外的故土。而这段归途,注定布满荆棘,每一步,都可能踏向死亡的陷阱。
几乎就在江离一行人离开奎州城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北狄王庭所在的金顶大帐内,一场足以引发北疆地震的风暴,正在酝酿。
王帐恢宏巨大,以纯白牦牛毛毡和坚固的红松木搭建而成,帐顶饰以黄金打造的狼头图腾,在初升的朝阳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帐内铺着厚厚的、色彩斑斓的波斯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酥油茶、烤羊肉以及一种特有的、混合着皮革与香料的气息。
北狄王铁木烈岩,端坐在王帐最深处、铺着完整白虎皮的巨大王座之上。他年约五旬,身材魁梧雄壮,面容粗犷,颧骨高耸,一双鹰隼般的眼眸开合之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久居王位的霸气与草原雄主的野性,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此刻,他的一边肩膀上,正停着一只神骏异常、目光锐利的金雕,雕爪如铁钩,牢牢扣在他厚实的皮裘上。
在王座稍下首的位置,设有一张略小但同样华贵的座椅,以某种巨大生物的脊椎骨镶嵌装饰,被称为“龙骨椅”。椅上,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身穿剪裁合体的墨蓝色草原锦袍,腰束金带,面容与铁木烈岩有七分相似,却更加棱角分明,眉宇间充斥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桀骜与锐气,如同尚未完全驯服的草原狼王。此人,正是铁木烈岩十四个儿子中排行第六、也是最受器重、被视为未来汗位有力争夺者的六王子——铁木玄!
帐内,还肃立着数名北狄重臣和部落首领,个个面色凝重,大气不敢出。
一名身穿深紫色官袍、负责边境军情的官员,正跪伏在地,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详细禀报着刚刚以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臣启禀大王!据奎州城逃回之残兵泣血禀报,昨日,楚国定安王江离,率小股精锐,突袭奎州城!亲王殿下(铁木彦雄)虽率军英勇抵抗,然……然那江离……不知何故,武功突飞猛进,疑似……疑似已突破至……天人境!!!亲王殿下……被其……斩断一臂,重伤溃败!奎州城……也已……也已失守!!!!”
“什么?!!!”
“天人境?!江离突破了天人境?!!”
“奎州城丢了?!这怎么可能?!”
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瞬间在王帐内炸开了锅!所有大臣和首领都骇然失色,惊呼声、质疑声此起彼伏!铁木彦雄可是北狄有名的骁将,奎州城更是经营多年的边关重镇,竟然被江离带着小股人马就攻破了?而且……江离还突破了传说中的天人境?!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铁木烈岩,在听到“天人境”三个字时,那双鹰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厉芒!他搭在鎏金王座扶手上的那只大手,猛地握紧!坚硬的扶手,竟然被他硬生生捏得发出了“咯咯”的呻吟声,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指印!!!
一股狂暴无匹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江!离!!!”铁木烈岩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嘶哑,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冰冷杀意!“好!好一个江离!!!好一个楚国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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