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链被换成了粗糙坚韧的麻绳,将江离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死死地捆在了一根矗立在村落中央空地、不知作何用途的粗大木桩上。绳索勒得很紧,深深陷入皮肉,阻断气血流通,带来阵阵麻木和刺痛。腰侧和背部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依旧火辣辣地疼。
数十名北狄精锐士兵手持利刃,在木桩周围围成了一个严密的圆圈,一双双眼睛如同饿狼般,警惕地盯视着被缚的江离,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便猎物已然被擒,他们依然不敢小觑这位名震北境的定安王。
铁木彦雄志得意满,看着昔日劲敌如此狼狈地被困于眼前,心中积郁多年的恶气仿佛一扫而空。他狂笑着,拍了拍宋知闲的肩膀,用北狄语高声吩咐了几句,大意是严加看管,等他喝完了庆功酒,再来好好“款待”这位贵客。说罢,他便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大笑着朝村落中唯一亮着灯火、似乎被临时征用为指挥所的大屋走去。宋知闲淡淡地瞥了江离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冷漠,随即也转身,步履从容地跟了上去。
空地上,只剩下燃烧的火把噼啪作响,以及寒风刮过废墟的呜咽声。
然而,身处绝境,被重重包围,江离的脸上却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惊慌或绝望。相反,他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部分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抬起、扫视周围时眼中一闪而逝的锐利光芒,显示着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
一个巨大的疑问,如同毒蛇般盘踞在他的心头,啃噬着他的理智。
铁木彦雄……是如何一眼就认出他的?
这不合常理!
他江离纵横沙场近十载,威名远播,但真正见过他真容的敌人,几乎都已成为刀下亡魂。他常年以玄铁鬼面覆面,世人只知定安王用兵如神,冷酷无情,却鲜有人知晓面具下是怎样一张脸。这是他为将者的习惯,也是为了保护自身和家人,避免被敌人针对。
可铁木彦雄,这个与他交手无数次的老对手,在方才巷道中,月光昏暗,场面混乱,却在他摘下面具后不久,便精准无误地叫破了他的身份!那语气中的确凿和狂喜,绝非猜测,而是……早有准备!仿佛……早就见过他的画像一般!
画像?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江离的脑海!
难道……大楚内部……有人将他的容貌画像泄露给了北狄???
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谁又有这样的机会和动机?
强烈的危机感和愤怒,让他暂时压下了身体的疼痛和处境的危险。他必须弄清楚这件事!这不仅仅关乎他个人的生死,更关乎大楚的安危!一个能接触到定安王真实容貌并敢将其出卖给敌国的高层内奸,其危害性,远比十万敌军更加可怕!
心思辗转间,一个计划已然成形。他需要验证这个猜想!
江离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严密戒备的北狄士兵。这些士兵虽然精锐,但久居北狄,未必知晓大楚高层的具体情报。他需要找一个可能知道些许内情的人,比如……一个小头目,或者看起来有些见识的老兵。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站在他正前方约五步远的一名百夫长模样的军官身上。那人面色冷峻,眼神锐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江离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故意发出一声带着嘲讽和虚弱的冷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士兵听清:
“哼~铁木彦雄这条丧家之犬……今日倒是让他侥幸得意一回~擒到本王,当真是天下掉馅饼的大好事啊!!!”
他刻意用词侮辱,语气轻蔑。
那百夫长闻言,眉头立刻皱起,脸上涌起怒意,厉声喝道:“阶下之囚,还敢口出狂言!侮辱亲王,找死!”说着,他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手握上了刀柄。
江离要的就是他的反应!他继续用那种气死人的语调,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那百夫长听:
“得意什么?不过是靠着背后捅刀子的龌龊手段……若非有人将本王的画像偷偷摸摸送到他手上,他岂能认得本王???真是……可笑!可悲!!可叹!!!”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是发泄愤怒,更是**裸的试探和激将!
果然,那百夫长被他这连消带打、极具侮辱性的话彻底激怒了!尤其是听到“背后捅刀子”、“偷偷摸摸”这样的字眼,仿佛是在质疑他们北狄勇士的荣誉!他猛地拔出半截弯刀,寒光闪烁,怒喝道:
“放你娘的狗屁!我北狄勇士行事光明磊落!要擒你何须暗中手段!是你大楚自己内部出了奸细,将你的画像呈递给我王!此乃天意要亡你!!!”
他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被侮辱后的愤慨和一种“我们早知道”的优越感!
话音落下,他才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微变,立刻闭紧了嘴巴,恶狠狠地瞪着江离,但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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