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黑暗的深海之中,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浮升。剧烈的疼痛、刺骨的寒意、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麻痹感,交织成一片混沌的噩梦,将江离紧紧缠绕。他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荒原上跋涉,身后是无数狰狞的追兵,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阿九、阿十浑身插满箭矢却依旧屹立不倒的身影……拓跋雄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还有……那对在昏暗灯火下,面容模糊却眼神决绝的老夫妻……
“呃……”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喉咙深处溢出,江离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随即,剧烈的眩晕和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瞬间清醒!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褥子,身上盖着干净的棉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陌生的气息。
这不是客栈!不是木屋!更不是荒原!
警惕,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瞬间被点燃!几乎在睁眼的同一刹那,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手腕几不可察地一抖——一把薄如蝉翼、寒光闪闪的匕首,悄无声息地从他贴身衣袖的暗袋中滑落,精准地落入掌心!
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猛地翻身坐起!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但他的眼神却冰冷锐利如鹰隼!手中的匕首,带着一道凌厉的寒芒,已然……架在了……床榻边、一个正端着药碗、似乎被他突然醒来惊得呆住的……少女的……白皙脖颈上!!!!
“啊——!”少女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她浑身抖如筛糠,脸色煞白,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泪水,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修罗般突然暴起的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爷息怒!!!”
“手下留情!是自己人!!!”
几乎在江离匕首架上的同时,房间内另外两道身影也反应了过来!那是两名穿着北狄普通商人服饰、但眼神精干、身形矫健的中年男子!他们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脸色剧变,却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齐刷刷地单膝跪倒在地!!!声音急切而恭敬,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
江离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跪地的两人,最后定格在他们慌忙从怀中掏出、高高举起的……令牌之上!!!那令牌非金非木,造型古朴,上面雕刻的……正是一支……栩栩如生、仿佛在燃烧的……火焰羽毛!!!!
惊羽令!!!而且是级别不低的……暗桩头目令牌!!!!
是自己人!!!!
确认了令牌的真伪,江离周身那骇人的杀气,才如同潮水般……缓缓收敛……架在少女脖颈上的匕首,也微微移开了一丝缝隙,但依旧没有完全放下警惕。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眩晕,沉声问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里……是何处?你们……是谁?”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面容沉稳的男子连忙抬头,恭敬地回答道:“回禀王爷!此处是北狄黑石城内的‘瑞祥绸缎庄’,是我惊羽卫设在北狄腹地的一处重要据点!属下张诚,是此间掌柜!这位是副手赵莽!地上这位是丫鬟小翠!我们都是自己人!王爷您身受重伤,中毒昏迷,是……是‘山鬼’嬷嬷将您送来的!”
“山鬼?”江离听到这个代号,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对老夫妻的身影,心中猛地一紧!他缓缓收回了匕首,对着那吓得几乎瘫软的小翠低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小翠惊魂未定,连连摇头,眼泪汪汪地退到一旁,不敢说话。
张诚和赵莽见江离收起兵刃,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但依旧垂手恭立,不敢有丝毫怠慢。
江离靠在床头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昏迷前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血腥的客栈厮杀……拓跋雄的毒匕……荒原上的亡命奔逃……那棵老松树上的火羽暗号……还有……那间亮着温暖灯火的小木屋……和那对救了他的老夫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山鬼’……他们现在何处?”江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张诚和赵莽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沉重和悲痛的神色。张诚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开始叙述:
“王爷,具体细节我们也不完全清楚。大约是昨日深夜,‘山鬼’嬷嬷……她……她独自一人,背着昏迷不醒的您,敲响了绸缎庄的后门。当时您的情况极其危急,气息微弱,中毒已深,浑身是伤,失血过多!嬷嬷将您交给我们时,几乎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但她什么都不肯多说,只反复叮嘱,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救活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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