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一天,整个“文化学校”的气氛,庄严肃穆得如同战前的誓师大会。学员们一个个穿着笔挺的军装,刮了胡子,理了发,表情凝重地走进了考场。那感觉,不像去考试,倒像是即将奔赴一场决定命运的淮海战役。
考场就设在他们平时上课的大教室里。为了防止作弊,钱副校长特意把桌椅拉得稀疏,交叉排列,每个人的前后左右都隔着宽大的“无人区”。
而负责监考的,更是“豪华阵容”。
主监考,是校长孙海平本人。他抱着胳膊,铁青着一张脸,站在讲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来回扫视,给整个考场营造出一种肃杀的氛围。
副监考,则是钱副校长和方俊他们四个年轻教员。他们分布在教室的四个角落,俨然是四个监视着阵地前沿的哨兵。
考试铃声响起,上午第一场考试是数学。方俊亲手将一沓沓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数学试卷,分发下去。
学员们拿到卷子的那一刻,整个教室,只听得到一片此起彼伏的、如释重负般的长叹声。
拿到卷子后,所有人都没急着动笔,而是按照“总参谋长”方俊的“作战指令”,开始快速地浏览整张卷子,进行“战场勘察”。
“果然!跟方老师说的一模一样!”李响参谋长一边看题,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第一大题,填空,全是概念!第二大题,判断,全是公式!这两块阵地,稳了!”
“赵阎王”赵铁山看到卷子前面的题目,乐得差点没在考场上拍大腿。他发现,那些题目,几乎都是他这几天死记硬背下来的原话!什么“含有未知数的等式叫方程”,什么“三角形内角和等于180度”,他闭着眼睛都能填上去。他感觉孙校长正盯着他,硬是把咧开的嘴给憋了回去。
不到半个小时,考场上就响起了“刷刷刷”的答题声。大部分学员,都遵照着“先易后难,确保根据地”的战略,在前面那六十分的“送分题”上,打得是顺风顺水。
赵振声更是如此。他拿着笔,那只在战场上能稳稳托住一挺重机枪的大手,此刻却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他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着答案,那认真的劲头,比他当年写入党申请书时还要虔诚。当他顺利地拿下最后一道判断题,确保自己的“六十分根据地”万无一失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已经打赢了一场防御战,心里那块最重的石头,落了地。
然而,当战斗进入到“拉分题”这个“主攻阵地”时,情况,就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这些应用题,正如方俊所说,都进行了一层巧妙的“伪装”,需要学员们进行“翻译”。
一道题是这样的:“我军一个运输车队,以每小时40公里的速度从后方基地出发,前往前线。出发1小时后,指挥部派一名通信员,骑摩托车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追赶车队下达命令。请问,通信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追上车队?”
这道题一出,立刻就难倒了一片人。
“他娘的,这叫啥事?”赵阎王看着题目,嘴里开始嘟囔,“指挥部早干嘛去了?等人家车都开出去一个钟头了,才想起来下命令?这不是瞎指挥吗?!”他一边骂,一边在草稿纸上画了两条线,代表车队和摩托车,画了半天,也没搞清楚谁追谁,谁快谁慢。
而李响参谋长,则不愧是搞炮兵的“神算子”。他一看这题,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方老师上课讲过的“追及问题”模型吗?他兴奋地在草稿纸上列出了方程:60X = 40(X 1)。然后三下五除二,就算出了答案X=2小时。算完后,他还得意地朝旁边还在苦思冥想的赵阎王,递过去一个“你不行”的眼神。
赵振声看到这道题,也愣了一下。但停课在办公室里那一天的“小灶”,不是白开的。他想起了方俊的教诲:“翻译!先把汉字翻译成数学!”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艰难地写着:
“设:通信员跑的时间是……X小时。”
“那……汽车跑的时间,就是……X 1小时。”
“他们的路程……是一样的!对!路程一样!”
“路程等于速度乘以时间……60X……等于……40(X 1)……”
当他磕磕巴巴地,把自己脑子里的“土话”,一步步翻译成那串让他又爱又恨的数学符号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豁然开朗的成就感,涌上了心头。
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摸到了一点“文化”的门道。
整个考场,安静得可怕。只有学员们或快或慢的呼吸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声音,像极了战场上,冲锋前,战士们摩擦枪栓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考试进入到最后半个小时,大部分学员,都已经打到了那最后十分的“夺分题”——压轴大题的阵地前。
这是一道极其复杂的几何应用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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