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仙路 第84章 夏凌雪

落霞坡，位于晋州腹地，原本是一处风景秀美、晚霞绚烂之地。然而此刻，映入陆风眼帘的，却是一片满目疮痍的焦土。大地皲裂，遍布法术轰击的深坑与凝固的暗红血渍，折断的兵刃与破碎的旗帜散落四处，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死寂，唯有那呼啸而过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冰冷，诉说着此地不久前发生的惨烈。

根据上官柔提供的模糊信息和沿途打探的只言片语，陆风锁定了一片被浓郁寒雾笼罩、地势陡峭的裂谷——寒冰涧。据说此地乃一条远古寒脉泄露点，终年奇寒无比，如今更成了夏凌雪最后的据守之地。

越是靠近寒冰涧，空气中的寒意越是凛冽，甚至开始冻结灵力的运转。寻常筑基修士在此，恐怕连站立都困难。陆风运转功法，体内那“补丁金丹”缓缓旋转，暗红色的火行灵力自然流转，驱散寒意，轮回枪握在手中，枪尖隐隐有幽光吞吐，警惕着四周。

仙灵儿跟在他身侧，粉红色的尸气在如此极寒环境下，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愈发凝实活跃，仿佛这死寂与阴寒，正是滋养她的温床。

“有阵法残留的波动，还有……很浓的血腥味。”仙灵儿空灵的声音响起，紫眸扫过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冰壁。

陆风点头，他也感应到了。那冰壁之后，隐藏着一个极其高明、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隐匿阵法，若非他和仙灵儿神识远超同阶，根本难以察觉。阵法边缘，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暗红色的冰晶洒落一地，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示意仙灵儿戒备，轮回枪小心翼翼地点在那冰壁之上。

“嗡——”

冰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冰缝。一股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刺骨的寒气，混杂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陆风毫不犹豫，闪身而入。仙灵儿紧随其后。

冰缝之内，别有洞天。这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万年玄冰构成的天然洞窟，穹顶垂下无数冰棱，散发出幽幽蓝光，将洞内映照得如同白昼。然而，这原本应纯净无暇的冰窟，此刻却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战斗痕迹——焦黑的雷击痕迹，纵横交错的剑痕，以及大片大片泼洒、已然冻结的暗红血迹！

洞窟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景象更是令人心头发紧。

七八具身着天元宗、万兽宗服饰的修士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伏在地，大多被凌厉的冰锥贯穿，或是被极寒之力冻成了冰雕，脸上还凝固着惊恐与难以置信的表情。其中，赫然有三具尸体散发着金丹初期的灵力残余！

而在这些尸体环绕的中心，一个窈窕的身影，背靠着一根巨大的冰柱，勉强站立着。

她穿着一身已破损不堪、被鲜血染成暗紫色的白色衣裙，身形摇摇欲坠。如瀑的青丝沾染着血污，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部分面容。但陆风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清冷孤傲的气质，那即便在绝境中也依旧挺直的脊梁，正是他寻找的师姐，夏凌雪！

此刻的夏凌雪，状态差到了极点。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周身原本应该磅礴精纯的冰系灵力，此刻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她的右肩有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边缘覆盖着诡异的黑色火焰，不断灼烧着她的血肉与灵力，左腿更是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但她手中，依旧紧紧握着一柄通体晶莹、如同寒冰雕琢而成的长剑——冰魄剑。剑身之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灵光黯淡，却依旧散发着宁折不弯的凛冽剑意。

在她脚下，一道以自身精血绘制的、复杂而玄奥的冰蓝色阵法正在缓缓运转，散发出最后的守护光芒，将她与外界隔绝。但这阵法也已残破不堪，光芒极其微弱，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闯入，夏凌雪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当她透过散乱的发丝，看到站在冰缝入口处，那道持枪而立的熟悉身影时，她那双原本因为力竭而有些涣散的、如同冰雪般清澈的眸子，猛地睁大，瞳孔深处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以及一丝……恍如隔世的茫然。

“……陆……师弟？”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微弱得如同梦呓，带着强烈的不确定。

“师姐！”陆风心头一紧，瞬间出现在夏凌雪身边，轮回枪插在一旁，伸手想要扶住她，却又怕触动她的伤势。

感受到陆风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和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夏凌雪终于确认，这不是濒死前的幻觉。她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心神骤然一松，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泄去，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陆风连忙将她扶住，入手处一片冰凉，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他立刻将精纯温和的乙木灵力渡入她体内，同时查看她肩头的伤口。

“是‘蚀灵魔火’！”陆风眼神一凝。这是魔族的一种阴毒火焰，能不断侵蚀修士的灵力和生机，极难祛除。夏凌雪能撑到现在，全凭其深厚的修为和顽强的意志。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取出得自百草仙府的、专门用于祛除魔毒、滋养神魂的“清心玉露”，小心喂夏凌雪服下。同时，他运转轮回枪意，那蕴含着一丝“寂灭”与“净化”真意的暗青色灵力，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缠绕上那跳跃的黑色火焰，开始一点点地将其磨灭、剥离。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夏凌雪即便在昏迷中，也忍不住发出痛苦的闷哼，眉头紧蹙，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陆风心中刺痛，动作却愈发沉稳专注。

仙灵儿安静地守在一旁，紫眸扫视着洞窟内的尸体和那残破的阵法，粉红色的尸气自然弥漫开来，将整个洞窟笼罩，隔绝内外气息，同时也开始吞噬、净化此地残留的魔气与死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风终于将那难缠的蚀灵魔火彻底祛除。他又取出续骨灵丹，帮夏凌雪接续断腿，并用灵力温养她受损的经脉和近乎枯竭的丹田。

做完这一切，陆风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脸色也有些发白。连续高强度的救治，对他消耗不小。

夏凌雪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昏迷，但性命已然无虞。

陆风将她小心地平放在冰面上，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她盖上。他看着师姐那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清冷绝美的容颜，以及眉宇间那化解不开的疲惫与坚毅，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芒山派那个惊才绝艳、对他多有照拂的冰系天才师姐，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宗门覆灭，家园沦丧，她独自一人在这绝地血战，该是何等的绝望与艰辛。

“师姐，对不起，我来晚了。”陆风低声自语，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天元宗，万兽宗，魔族……这些施加在师姐、在同门、在家乡身上的痛苦，他必将百倍奉还！

就在这时，夏凌雪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涣散，虽然依旧虚弱，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冷静。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陆风，又看了看周围被仙灵儿尸气笼罩的环境，以及插在一旁那柄气息不凡的暗青色长枪，瞬间明白了一切。

“陆师弟……真的是你。”她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同门之间，何须言谢。”陆风温声道，“师姐，感觉如何？”

夏凌雪尝试运转了一下灵力，虽然滞涩虚弱，但那股侵蚀性的魔火已然消失，断裂的骨骼也被接续。她轻轻摇头：“已无大碍，休养些时日便好。”她目光扫过洞窟内的尸体，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这些杂碎……若非我此前与那魔族金丹中期统领两败俱伤，灵力耗尽，岂容他们猖狂！”

魔族金丹中期统领？陆风心中一凛，看来夏凌雪之前的战斗，远比想象的更加惨烈。

“师姐，晋州和玄武宗……”陆风欲言又止。

夏凌雪眼神一暗，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坚定取代：“情况很糟，但还没到绝望的时候。铁壁城尚在，宗主和几位长老还在坚守。我奉命在此阻截天元宗一支偏师，拖延他们合围铁壁城的时间……”她看向陆风，眼中带着一丝期盼，“陆师弟，你如今……似乎实力大进？”

她能感觉到陆风体内那渊深似海、却又有些古怪的金丹气息，以及那柄长枪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陆风点了点头，没有细说自己的机缘，只是沉声道：“师姐放心，既然我回来了，就不会再看着他们肆意妄为。你的仇，宗门的仇，晋州的仇，我们一起报！”

夏凌雪看着陆风那坚定而自信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任由疲惫将自己淹没，沉沉睡去。这一次，她睡得格外安稳。

陆风守在一旁，看着沉睡的夏凌雪，又看了看洞外那被战火染红的天空，眼神愈发冰冷。

寒冰涧的救援，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铁壁城，才是真正的风暴中心！

他倒要看看，天元宗、万兽宗、聚灵门，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魔族，究竟有何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