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会的决议,如同一道惊雷,在海州市的官场上空炸响。
任命文件,以最快的速度,下发到了各个单位。
当那份印着红头、烫着金字的A4纸,摆在我的办公桌上时,整个综合调研处,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行最关键的文字上——
“任命江远同志为海州市城东老工业区改造项目指挥部办公室常务副主任(正处级)。”
正处级。
这三个字,像三座沉甸甸的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我,江远,一个从县城上来,不到半年时间的年轻人,一步登天,完成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跨越。
老马哥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和欣慰。他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小江,好好干!给咱们发改委长脸!”
钱景明处长的脸上,则是一种复杂的欣慰。他一手将我从县里调上来,如今我“出师”了,甚至级别都与他平起平坐,他心中既有嫁出女儿般的骄傲,或许也有一丝被后浪超越的落寞。
而李伟,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嫉妒、恐惧和绝望的惨白。他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涣散,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这份文件抽空了。
他知道,他完了。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体系里,我与他之间,已经隔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他之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在绝对的实力和级别碾压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如此可悲。
我没有去看他,甚至没有再把他放在心上。因为我的战场,已经不在这里了。
胜利的果实,是甜美的,但品尝的时间,却极其短暂。
当天下午,王一鸣主任就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江远,祝贺你。”王一鸣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个位置,是你自己,一拳一脚打下来的。当之无愧。”
“谢谢主任的信任和栽培。”我由衷地说道。没有他最初的赏识和一路的保驾护航,我走不到今天。
“别叫我主任了。”王一鸣摆了摆手,“指挥部里,我们是搭档。以后,叫我老王,或者王哥,都行。”
这份姿态,让我心中一暖。我知道,从此刻起,他已经真正把我当成了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不再是需要提携的下属。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王一鸣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指挥部办公室,虽然挂着‘办公室’的名头,但实际上,就是整个项目的‘中军帐’和‘发动机’。你这个常务副主任,就是实际上的‘总参谋长’。周市长和魏书记,只会看结果,具体怎么干,千头万绪,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他递给我一份名单。
“这是初步拟定的,指挥部办公室的人员构成。你看看。”
我接过名单,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名单上,林林总总,列了十几个名字,分别来自发改委、工信局、住建局、财政局、规划局……几乎涵盖了所有相关的职能部门。
看起来,是“兵强马壮”。
但我深知,这背后,是怎样的暗流涌动。
“王主任,这份名单……”我有些迟疑。
“有问题,就直说。”王一鸣鼓励道。
“这里面,除了咱们发改委的两个人,我比较熟悉之外,其他的人……”我指着名单上的几个名字,“工信局的这位副处长,是刘副市长以前的秘书;住建局的这位,是局里出了名的‘老油条’,推诿扯皮第一名;还有财政局的这位,听说在单位里,人缘很差,谁都指挥不动……”
我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份名单,与其说是给我配的“精兵强将”,不如说,是各个部门塞过来的一堆“钉子”、“沙子”和“老弱病残”。
刘副市长,虽然在常委会上输了,但他显然不甘心失败。他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来,就是要在执行层面,给我制造最大的麻烦。
而其他部门,则把这个指挥部,当成了一个甩包袱的地方。把那些不听话的、不好用的、想处理又没理由处理的人,一股脑地,都塞了过来。
他们打的算盘,精明得很。
项目干好了,功劳是集体的,谁也少不了。
项目干砸了,责任,就是我这个挑大梁的“常务副主任”一个人的。
“你看得很准。”王一鸣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就是你接下来,要面对的第一个战场——人事。这个团队,你要是捏合不起来,后面的工作,就寸步难行。”
“一个字,‘拖’。就能把这个项目,活活地拖死。”
我看着那份名单,沉默了。
这就是胜利的代价。你可以赢得一场战役,但你无法改变整个战场的生态。那些在明面上被打败的对手,会用一种更隐蔽、更消磨人的方式,在暗地里,给你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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