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鞭打碎大圣梦，灵官我是老实人 第148章 青衫映红妆

自那日一个“好”字定下乾坤，柳毅的心境，便如被春风拂过的冰湖，表面虽依旧沉静，内里却已暗流涌动，悄然生变。他既已遵从本心应允了那份炽热的情意，便不再容许自己存有半分犹豫与彷徨。

静夜独处时，他细细思量。前两段所谓的婚姻，其中苦涩远多于甘甜，最终只落得满身羁绊，心若寒灰。而此番与白素贞，截然不同。他动用的，是自己精心经营、身份清白、与过往那些纠葛彻底割裂的“柳毅”之名。此身乃今科进士，蓝田县尉，履历干净，未曾与任何女子有过不清不楚的瓜葛，正是一张可供他挥毫泼墨、重新描绘人生图景的白纸。

他素来不喜张扬，更不耐那些繁琐庶务，但此番，心底却油然生出了几分前所未有的郑重。既是以真名接纳真心，便不愿有丝毫轻慢，更不愿委屈了她。哪怕她曾言明可舍弃名分，但他既已决定以妻礼相待，便要给予她这世间女子所能企及的最大的认可与尊重，一场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婚礼，便是最好的开端。这蓝田县虽小，却是他“柳毅”根基所在，该有的礼数，必须周全，不容半点含糊。

心意既定，他便不再迟疑。择了个公务间隙，他郑重其事地拜会了县令郑守谦。在后衙书房内，他摒弃了往日的疏淡，神色坦诚，向这位上官坦言，自己此前游历四方时，有幸结识一位姓白的修道女子，不仅品性高洁，更与己情投意合，愿以正妻之礼迎娶，恳请县尊允准，并希望能借县衙后院之地操办喜事，以增光彩。

郑守谦闻听此言，着实有些意外。他深知这位柳县尉才学出众，但性情向来清冷，不似热衷儿女情长之人。如今竟主动谈及婚娶，且是以正妻之位相待，足见对此女之重视。惊讶之余，他亦感欣慰，觉得此乃人伦常情，能见其安定下来亦是好事，当即抚须含笑，慨然应允，不仅满口答应借用场地，还主动提出届时愿亲自为其主婚，以全礼数。

得了上官首肯，柳毅便雷厉风行地放手施为。他回到自己的小院，于灯下亲自研墨铺纸，斟酌字句，书写请柬。一手端正清峻的楷书，修书两封，命可靠之人快马送往长安。一封信是给他那名义上的“族侄”柳元，另一封则送至几位今科同年好友处，言说自己于江湖中聘的妻子已和自己团聚，邀他们拨冗前来蓝田，补办婚礼，共享喜悦，以为见证。

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小小的蓝田县城传开，引来了无数好奇与议论。柳县尉要娶妻了！未来县尉夫人的来历——据说是位有倾国之姿、清修向道的女子，这更为这场婚事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县衙后院随之忙碌起来，一扫往日森严肃穆之气，仆役杂工们在柳毅的示意和柳福的督促下，清扫庭除，张灯结彩，铺设崭新的红毡，各处门窗贴上大红“囍”字，洋溢出一派官署中罕见的喜庆气氛。

与此同时，白素贞与青儿也已从悦来客栈悄然搬出，住进了柳毅早先在城中购置、一直闲置的一处清雅小院，依礼待嫁。婚前几日，新人按规矩避而不见。小院内，白素贞心中充满了待嫁女儿家的羞怯、紧张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那绝美的容颜上时常不自觉地带上一抹红晕。青儿更是欢喜得如同雀跃的鸟儿，里外张罗，絮絮叨叨地说着打听来的婚礼筹备进展，只觉得扬眉吐气，苦尽甘来，姐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而且是如此风风光光、明媒正娶地出嫁为妻。

吉日良辰，天公亦作美，秋高气爽，碧空如洗。县衙后院已是宾客云集，喧声盈耳。大堂被精心布置成喜堂，红烛高烧，焰影摇动，将正中那巨大的金色“囍”字映照得璀璨夺目。县令郑守谦偕夫人早早便至，端坐上位，满面笑容。周县丞等一众县衙属吏几乎全员到齐，纷纷上前向柳毅道贺，场面热闹非凡。从长安赶来的柳元一身簇新锦袍，以柳毅“族亲”身份忙前忙后，接待引导宾客，举止得体，应对自如。几位收到请柬的同年举子亦联袂而至，他们对于柳毅这位同年突然娶妻大为惊讶，但也都纷纷献上真诚的祝福。

吉时一到，鼓乐声喧天而起，鞭炮齐鸣，气氛瞬间达到**。只见柳毅身着大红色锦绣喜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平日里那份儒雅书卷气被今日的喜气笼罩，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俊朗。他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从容立于堂前，迎接众人的目光，竟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在众人翘首期盼中，环佩叮咚，新娘子由青儿和精心挑选的喜娘一左一右搀扶着，缓缓步入喜堂。凤冠霞帔，缨络垂旒，一身大红嫁衣绣着繁复华丽的鸾凤和鸣图案，宽大的裙裾曳地，虽有大红盖头遮蔽了容颜，但那窈窕玲珑的身姿，端庄优雅的步态，以及周身流露出的那股清灵之气，已足以让人心驰神往，想象那盖头之下该是何等绝世的姿容。堂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压抑不住的赞叹之声。

仪式依古礼而行，庄重而周全。赞礼官声音洪亮，引导着新人。一拜天地，感谢天地作合；二拜高堂，由县令郑守谦代为受礼；最后，夫妻交拜。当柳毅与那蒙着红盖头的白素贞相对躬身行礼时，隔着那层厚重的织物，他似乎能感受到对面之人因激动和羞涩而微微的颤抖，自己的心中亦随之涌起一股奇异的、久违的暖流与安定感。此举，是对她深情的最好回应与成全。

“礼成——！”赞礼官拖长了声音，宣告着仪式圆满完成。“送入洞房！”

欢声雷动，贺喜之声此起彼伏。

夜色渐深，月华如水，宾客们尽欢而散，喧闹的人声渐渐归于宁静。仆役们开始收拾残席，红烛依旧在廊下和室内执着地燃烧着，将夜色点缀得温柔而朦胧。

柳毅踏着满地清辉与烛光，来到新房之外。他略定心神，推开了那扇贴着双喜字的房门。室内，红烛高照，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白素贞依旧保持着新娘的仪态，端坐于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沿，大红盖头静静垂落，遮住了她所有的神情，只有那双交叠置于膝上的纤纤玉手，微微蜷缩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期盼。

他缓步上前，步履沉稳。拿起早已备在桌上的玉柄喜秤，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挑向了那方承载着无数女儿家梦想的红绸盖头。

盖头悄然滑落。

烛光下，白素贞盈盈抬首，露出了那张精心妆点过的容颜。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粉面桃腮，朱唇一点。往日里那份清冷出尘的气质，被这满室喜庆的红色和精致的妆容柔和，化作了惊人的明艳与娇媚。羞怯的红晕染上双颊，眼波流转间，蕴含着难以抑制的欢喜、深深的眷恋，以及一丝初为人妇的茫然无措。她凝望着眼前这个一身喜服、俊朗非凡、从此便是她名正言顺夫君的男子，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而安稳的幸福彻底填满，几乎要溢出来。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凉，轻轻握住了她置于膝上、同样微凉的柔荑。那细腻温润的触感，如此真实。他望着她水光潋滟的双眸，喉间微动，低沉而清晰地唤道：

“夫人。”

这一声呼唤，如同最后的仪式，彻底驱散了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薄纱。白素贞眼中泪光闪烁，却是笑着，反手轻轻回握住他，低声回应：“夫君。”

红烛噼啪，爆出一朵欢快的灯花，青衫与红妆在这洞房花烛夜中，终于紧密地交融在一起。